缨宁想,这都是她作沈簟秋的时候,最爱吃的甜品。
难为冷木阳还一直记着。
可是,冷木阳刚刚为她护着冷卓的事生气了,她如果再吃这甜品,岂不是把冷木阳又一次拉进了回忆里?
她既然不想做沈簟秋了,就永远不做了。
仔细想想,刚才冷卓的态度,跟以前的冷卓差别很大。再好的青年,如果一直被一个心怀鬼胎的母亲挑唆,也会变质的。叶丽华一直在仇视着冷木阳父子,现在,冷卓也渐渐地被黑化了……
还有,刚才冷卓说的那些话,分明就是话里有话,矛头正指冷木阳和她,冷木阳这样的血性男人,怎么能受得住?
难怪冷木阳不爱沈簟秋。
缨宁想,她刚才为冷卓说话的时候,完全没有经大脑,完全是按着沈簟秋的那种长嫂为母的心思说出来的,现在想想,实在有些傻气。
“冷木阳,你不用刚刚欺负了我,又拿什么甜品来哄我?我闻着就有冰箱里的味道,不新鲜,我都不喜欢。”
缨宁眼眸轻转,态度既委屈又傲气。又看冷木阳沉默不语的坐着,索性又哭起来。还一边哭,一边自己擦泪,将面巾纸堆成了小山。哭得时间长了,她就嚷眼睛疼,把哭得像小兔子一样的眼睛给冷木阳看,“冷木阳,我眼睛疼,真地好疼。”
冷木阳垂眸,视线内女人的脸白如玉,光洁的没有一点瑕疵,眼角红红的,眼睫上挑,反而带出来一股子说不出的妩媚劲。她人小,没有避讳,为了让他看清楚她眼睛又红又疼,鼻尖几乎和他的鼻尖贴到一起了。冷木阳虽然坐着纹丝不动,但是,心却是早已辗转了几回。小女人真是奇怪,明明早晨和他吃的一样的饭菜,可是,她的口鼻里散出来的气息,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香气。似乎就是为了迷惑他的。
他是个男人,还是经不起她这样迷惑的。
冷木阳扬手,将缨宁推开,自己和她分开坐,然后才开口,“好了,我知道你疼,但是,这怪不得别人。”
“冷卓是我弟弟不假,但是,长幼有序,他应该敬重我才对。我待他不薄,他不安心工作,整天泡在秘书办,我可以当作没看到他为了上次南氏珠宝的事赌气,对公司的事,不上心,我也可以理解,但是,他不能将气撒在我身上,更不能针对你。你一个小女孩,被他这样一说,成什么了?我堂堂冷氏的总裁,被他这样随便说,还怎么做总裁?哼,我这样罚他,算是轻了。”
冷木阳的话,推心置腹,说得缨宁没了理。
不过,理不理的,缨宁早就在心里想清了。
以后,冷卓的事,就不关她的事了。
她已经不是原来那个贤惠的沈簟秋了,她是能辨事理的。冷卓既然对冷木阳不好,对她不好,她何必为冷卓挂心呢?
呃。
缨宁想着心事,一口气提上来,深深地抽了一回鼻息。
冷木阳凝了她一眼,指着桌子上的纸,让她收拾干净,“好了,事情说清了。你也闹够了,把这里收拾干净。”
缨宁乖乖地整理桌子。
冷木阳将视线收回,准备处理公事。他绕过茶几,朝自己办公桌走,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下,扬首说了一句,“甜品,确实是冰箱里放过的,一起扔了吧!”
缨宁看看又大又诱人的蓝莓,再瞅瞅诱人的奶黄包,咽了咽口水,狠狠心,将它们丢进了纸篓里。
高风的办理效率很高,冷卓的办公室,很快就搬到了十八楼。
十八层,是业务经理办公场所,来来往往的是穿着西装,系着领带,像打了鸡血一样精神抖擞的销售经理。冷卓的办公室,被放在楼层的最北端,虽然很宽敞,却是一年四季见不到阳光的房间。入了秋,房间长期空置之后,内里凉意很重。冷卓在房间里,是一个人守着一房间的冷气,走到外面,看到人来人往,他又十分地厌烦。一直捱到下班,就到车库里取了车,直奔云城的酒吧。
外面是日暮的夕阳,酒吧内,灯光幽暗,宛如另一个世界。
“冷少,您今儿怎么有空啊?听说,您现在是董事长身边的红人啊?”冷卓坐到吧台边,有相识的领班过来,一边找他攀谈,一边给他备酒水。
冷卓凛厉的目光怼过去,那领班只好陪着笑,“冷少,您慢用。”
冷卓一件牛仔装松垮,头发蓬松,面色忧郁,看上去,完全是一个失恋的少年。
酒越喝越觉得香,空酒瓶很快就堆了三个。
琥珀色的酒,映着酒吧里橙色的灯光,充满了诱惑力,让人深陷其中。只有把这繁华陆离的世界都喝进腹中,心中的烦恼才会少一些。
“冷少,好久不见。”
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冷卓举起酒瓶,慢慢饮了一口,并不回头。
女人穿着皮裤长靴,细细的腿,修长而有弹性。女人叫刘洋,是一个健身爱好者。她和冷卓经常在去城最豪华的健身房遇到,一来二去,也算熟识。
刘洋让侍者给自己拿了红酒,又把椅子直接移到了冷卓身边坐下,“冷少,好久没在见到你了,最近很忙吗?不过,我看你的身材,是比以前又精健了不少!怎么,换了地方吗?”
刘洋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冷卓身上移来移去。
冷卓用一双已经醉红了的眼睛,瞄了刘洋一眼,“哼,你倒管得宽。”
刘洋接了自己的酒,涂着猩红指甲油的手,在酒瓶上摩挲着,笑得艳丽,“冷少,咱们这样聊天,还不聊死了吗?好了,你不想说,我们喝酒!”
刘洋将自己的酒瓶和冷卓的酒瓶碰了碰,自己仰起头,先喝了半瓶。
冷卓深深地凝了她一回,低下头,将自己瓶里的酒喝尽了。
酒吧里气氛热闹,没有注意他们。
一瓶酒喝完后,刘洋几乎就歪倒在冷卓身上了。
上午冷木阳一直在忙。
林梓悦几次进来汇报工作上的事情,要审阅的文件也抱了几十份。缨宁坐在远处的沙发上,一边看书一边看冷木阳。他处理事情的时候,本来就俊美的脸,闪着睿智和冷静的光芒,十分地耐看。她好像看不够……但是,她不能一直看。因为她注意到林梓悦每次从总裁办出去的时候,总是退着出去,走到门口关门的时候,还时不时地朝着她这边看看。
为什么看我?
缨宁等着林梓悦看她的时候,她就用最得体的微笑,带着这样的疑问回看林梓悦,弄得林梓悦很是尴尬。
门关上了,缨宁轻轻叹了口气。
然后,低下头,看手里的英文版沉思录,书中的文字,其中有一段,被冷木阳用签字笔勾上了“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小心翼翼,严肃而不虚矫,要怀着慈悲、自由与公道,不可稍存其他的念头。”
缨宁仔细地看着,轻轻地读出了声。
冷木阳独独地把这一句勾划出来,是想用这句话自律吗?
缨宁想,冷木阳身为总裁,每天要面对和处理很多事情,他自然需要有自己的坚持和原则。这段话,刚刚好能指导他如何在繁琐的事情中保持一颗平静的公道的心……
缨宁想得出神,并不知道,身边多了一个人。
冷木阳顺着缨宁的视线,也看到了自己曾经划上横线标记的那句话。
他看书的习惯,一是父亲的逼迫,另外也是他为了让自己强大起来的一种途径。看书多了,书就像他生活的一部分,已经和他分不开了……
冷木阳的视线从书本移到了身边的小女人身上,她安静的样子,像亭亭的百合。微微翕动的唇,轻轻吐出字母来,像花蕊轻绽,带着淡淡的香气。她未必会懂他划的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她的目光停驻在这句话上,反复的读,像是一定要读懂其中的道理。又好像在读他的心,即便是他的心她不懂,也并不气馁,她用她的方式,一次两次三次地去读,一定要读懂……
她这样,让他不得不疼惜。
“头抬起来!”冷木阳抬手,用手心托住了缨宁的前额,把她的头,整个轻轻地抬了起来,“眼睛要看坏了!”
缨宁的头被冷木阳托着,眼睛有些迷蒙。
他的手心,好温暖啊!
她就想保持着这个姿势,一直被他托着不动。
但是,冷木阳的手,还是慢慢地移开了。
“读书是其次,坐姿不正,脊柱会弯的,眼睛还会累坏,得不偿失。你这双眼睛,若是戴上了眼镜,就丑死了!”
冷木阳的话,一下子就把缨宁拉到了现实里。
她转过头,对着冷木阳,眼神平静,语气很是淡定,“冷木阳,你不用这样说我。我本来就丑,没指望你说我漂亮。”
冷木阳深邃的眸子对着缨宁看,对她这句话,并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眼神很温柔,缨宁感觉到那温柔的漩涡,让她没有任何抵抗力。她渐渐地就陷到了他的温柔里,仿佛进入到了他的世界里。那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就大声问冷木阳
缨宁:“冷木阳,我戴眼镜丑吗?”
冷木阳:“不丑。”
缨宁:“那,我漂亮吗?”
冷木阳:“漂亮,是我喜欢的那种漂亮。”。
是他喜欢的那种漂亮?
缨宁微微蹙眉,人突然就醒了。她甩甩头,像是刚才自己被催眠,做了一个梦一样。
“冷木阳,刚才,你说话了吗?”缨宁有些不自信。
冷木阳深深地凝了她一眼,起身,一边朝自己办公桌的方向走,一边答,“没有。”
没有?
他真地没有说话吗?
缨宁有些失落。
或许,就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
“今天本来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谈,上午太忙,下午谈吧。”冷木阳双手插进裤兜里,轻靠在办公桌边,对着缨宁说。
“哦。”缨宁将书合起来,刚合起来,又打开看了看页码,然后才放好。
冷木阳留意着她这个小动作,唇角微微上扬,不过,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中午想吃什么?我们在外面吃。”
“啊,这不好,我们不回家,冷伯伯,还有我妈妈,都会打电话的。”缨宁的表现,完全是乖巧的女孩子样。
冷木阳让她不用担心,“我一会儿打电话给父亲,他会同意的。”
既然是这样,缨宁就答应了,她走到冷木阳身边,眼睛亮亮地说,“冷木阳,那我想吃烧鹅,好不好?”
“当然。”冷木阳垂眸望着缨宁,眼神是温柔的,“那我们去冷氏的酒店好了,今天,正好是法国的厨师当班,烧鹅一定做得不错。”
“好啊!”
缨宁跟着冷木阳朝外走,林梓悦从敞开的办公室门口看到了,连忙出来帮着冷木阳按电梯。
“总裁,您要走吗?我帮您按电梯。”
“哦。”
缨宁跟着冷木阳进到了电梯里,两人面朝着电梯外站着。林梓悦两手叠着,恭敬地目送他们离开。就在电梯门关上的一刹那,缨宁和林梓悦有一个短暂的眼神对视,缨宁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某种复杂的东西。她自己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把那种解释不清的东西认定为嫉妒。
她自然不会跟冷木阳说。因为,这本就是她第六感觉,感觉出来的,她自己知道就好。
“希望我们吃饭的时候不要停电,否则,我怕会把烧鹅吃到鼻子里。”
坐上冷木阳的车,缨宁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把那次停电的事,又提了起来。
“放心,有总裁在,电路不敢出故障。”
冷木阳镇定地启动了车子,说话也一样镇定。
“嘻嘻,是啊,电路也怕总裁呢!”缨宁眼睛眯起来,笑了。
吃过中午饭,冷木阳让缨宁在自己的休息间休息一会儿,但是,缨宁更想和冷木阳谈谈重要的事。
她和他之间,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缨宁明媚清澈的眼睛里蒙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她随手拿起身后的灰色靠枕,紧紧地抱在怀里。手,攥住了抱枕的边角。
即便是最痛苦的事,也要说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