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始天尊...”

“原来是元始天尊！”

界海的尽头，在那诸天万界所有生灵不可知，不可想的地界，有一尊浑身被轮回气息所萦绕，看不清楚面容与形状的生灵，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是轮回之主。

千重劫，百世难，历经九万四千八百道大劫数，轮回之主曾九次登临天仙绝巅，真灵染上不朽，最后又选择化道重走修行路。

转轮数千世之后极尽升华，方才将轮回道果彻底体悟，化为真正意义上的规则，成就了不朽道果。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诸天万界无垠界海，只要是涉及到与轮回转世的概念，那都是轮回之主规则演化下的产物。

“看来上次的感知确实没错，虽然没有亲眼见得，但是心中也有几分猜测。”

“现在感受这道外泄而出的目光，果真是那位最古道尊！”

“如果是他的话，倒也不用非得灭了那小辈。”

轮回之主淡然的目光穿透迷雾，看到了那仍旧大战不休的楚长生与路遥二人。

不成金仙，尽皆蝼蚁。

诸天万界看着虽大，每时每刻都有无数世界在界海边缘生出，又有无数世界随之毁灭，但是在轮回之主的眼中，这所谓的万界却小的可怜。

即使无边无际又能如何，数遍无数纪元，也未必能有一人超脱而出，成就不朽，更别说那只存在于猜测中的大罗了。

“既然此子是元始天尊选中之人，那本座就不计较之前之事了，算是卖这位最古道尊一个面子吧。”

明面之上，这位元始道人，就是整个诸天万界最为古老的道家仙人。

几乎所有的仙道修行者，或多或少都听过或者了解过他的事迹，更有甚者还受到过他的指点，比如那另外两位道尊。

“花开花落，又是一年春。”

“果实熟了，也该到了采摘的时候了。”

看到那身上轮回气息越发弥漫的楚长生，轮回之主目露欣赏。

“真是一个好苗子啊...”

“假以时日，未尝不能真正登临不朽，成就金仙大道。”

“可惜，到此为止了。”

从迷雾中踏出身影，轮回之主双眸探出神光。

一抹规则之力，从他身上骤然升起，随后穿破了界海，从遥远的古老之地降临到了楚长生的身上。

这一刻，路遥的剑法纵横，贯穿古今现在，正与楚长生的轮回法连连争锋。

即使打了近千年，二者之间的斗法仍旧未曾分出胜负。

大道染上不朽之意，几乎如规则一般不磨不灭，二人连对方的法与道都击破不了，自然更不可能将对方斩杀，灭掉真灵了。

这一场战斗进行到最后，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二者都感到疲倦，于是各自退去，不再继续大战。

二便是一直在这无垠界海战至无尽岁月，直到有一方率先真灵升华，染上不朽，随后以无可匹敌之力强势将敌手剿灭，如此方才能够终结。

其实打到这个时候，二人心中最开始的意气与怒火早就已经消退下去了。

毕竟再是滔天的仇怨，在无数岁月的消磨下也会趋于平静，更何况二者之间，更多的只不过只是意气之争，并没有给对方留下什么实质性的破坏。

路遥与楚长生战到现在，更多都是想要借助对方的法来磨练自己的大道，让自己的道变得更强，距离那真灵不朽更近。

因此如果不出现什么意外的话，这二人的神通斗法不过才刚刚开始，打上数千年，甚至上万年都不知晓能不能停。

但就在这时，本来凌厉到极致，由楚长生不断打出的轮回法，却出现了一瞬的停滞。

路遥皱了皱眉，本能的挥剑上劈，斩碎了界海千星，想要劈在楚长生的道躯之上。

往前的无数岁月里，这种做法他干了无数次。

以往的时候，即使出现了失误，楚长生也会在最快的时间里做出反应，规避掉路遥的攻击，即使闪躲不掉，也会借助法宝与神通之能，将损失降至最低。

但是这一次，他却没有做到。

甚至连路遥自己都没想到这一式剑招，竟然能真正对楚长生做到损伤。

要知道这近千年来，道人能在楚长生身上留下伤痕的招式，寥寥无几。

看着那被轮回气息弥漫殆尽，瞅不清楚面容的黑袍男子，路遥觉察到了有些不对劲。

生死之斗，道争之前，岂能分心？！

即使那大道已经染上不朽意，但是只要路遥于此刻全力挥剑，同时将过去与现在的楚长生全部斩杀几千次，那任是他大道再强，也会留下不可磨灭的重创！

“楚长生...不对劲！”

踏于界海，路遥稍稍停了手中之剑，盯紧了那位于对面默不作声的楚长生，心中升起惊异。

这种状况从未发生过，因此即使是路遥，也有些琢磨不透现在的黑袍男子到底在干嘛。

“离开这里。”

“不要再上前了。”

一阵浩渺的道音，从无尽时空之外传达过来，落入了正有些惊诧的路遥耳中。

“这声音是...元始前辈？”

听到那万界议会的创造者，达到金仙不朽之境的元始道人传来的声音，路遥当即在心神之中回了一句道：

“这楚长生的状况，是有什么不对劲么？”

“前辈？”

听到路遥疑问的呼唤，那本来渐渐停歇的道音顿了顿，又再度响出了声：

“你眼前的这个小子，已经快要消失了。”

“回去吧，你们之间的战斗，已经告一段落了。”

消失？！

议会之主元始道人的话语，让此刻的路遥心湖荡漾而起，有些不敢相信。

天仙绝巅，大道不朽，数遍界海也是有数强者的楚长生，你说他即将陨落了？

怎么可能！

他即使与自己战上近千年，也依旧生龙活虎，气息没有丝毫衰微。

路遥自打修行开始，就没有斗过这么长时间的法。

这场斗法，甚至已经快要比得上他活过的寿元了，可以说在他所经历过的人生当中，已经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一笔。

没有出现胜负，叫他怎么甘心！

但元始道人可是达到金仙之境的无缺大能，他说楚长生即将陨落，那楚长生就一定出了问题。

“前辈，何出此言？”

“贫道之前与其战了近千年，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谁，前辈现在告诉我楚长生即将陨落，这...”

路遥面上有些莫名。

即使元始道人的实力，在他的心目中留下了深刻印象，但是这突然说出的话语，还是让路遥本能有些不信。

“轮回殿这种法器，起源于轮回之主。”

“而这种法器的诞生，就是为了筛选与轮回之主相近的生灵，让他们循着轮回之主拟定的道路，一步一步走上巅峰。”

“当这些生灵达到七阶绝巅，几乎生出不朽之意时，这位古老的存在，便会将开花结果的道果取缔，化为他自己的大道养分。”

“昔日结下的因，今日成就出果。”

“一饮一啄，皆有定数，今日轮回之主便要将这生长成熟的道果取走，所以本尊让你离去，免得出什么意外。”

飘渺的道音传入道人心底，掀起阵阵惊涛骇浪。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可能元始道人说出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落在路遥心中，却免不得升起阵阵风暴。

天仙绝巅，生出不朽意的绝世存在，竟然就要结为果实，化为养分回馈那轮回之主了？

一瞬间，路遥心底生出惊悚。

若是连天仙都与蝼蚁无异，那在这些金仙眼中，这无垠界海无尽生灵，到底又算是什么？

“呃啊！！”

嘭！！

无数轮回气息宣泄而出，楚长生周围直接炸开，那周围的界海群星，在这轮回气息的泄露之下，直接破碎成屑，化为虚无！

“你到底在挣扎什么？”

楚长生面色狰狞，捂住脑袋，看上去痛苦不堪。

而在他的神魂之中，真灵之上，正有一道青袍身影，看不清面容。

“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予你的，你在开始之时就应该知晓。”

“既然获取了我的法，那走到最后，自然应该敞开一切，与我融合，如此才不负我一番栽培。”

青袍身影抬手间，便有无穷无尽的轮回气息倾斜。

而那属于楚长生自身的神魂，即使有着天仙绝巅的道行，在这些轮回气息的侵蚀与同化下，也只有逐渐衰微一条路子可走。

“我知道...我都知道...”

沉于泥丸宫上的神魂与真灵相合，楚长生惊怒过后，看着那不断侵蚀着自身道果的轮回气息，语气反而有些平静了下来。

“知道就好。”

“将你的一切都给予我，虽然微不足道，但是积累足够之后，本座相信终有一日，我会携带着你们所有的积累，轰开那道最终的壁垒。”

“每个人都有自己成道的方法，而这就是本座与你们的法。”

看着情绪终于消退，不再继续抵抗的楚长生，那看不清面容的轮回之主这才轻笑一声，继续吞噬着他的道果。

“可我有些不甘心呐...”

气息越来越弱，当自身力量消退过半之后，楚长生这才一叹，兀自喃喃道。

“有什么好不甘心的。”

“本座又不会取了你的性命，只是将你所有的道果收走，你的真灵对我来说，没有丝毫用处，到了最后本座也会将其送入轮回，重入红尘的。”

轮回之主汲取着养分，面无表情的回道。

“那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听完一席话，楚长生反讽了一句。

到了这时候，反正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挣扎余地，所以楚长生已经不在乎了。

“作为掌握轮回大道，通晓诸般规则的你来讲，这些弯弯绕绕自然再熟悉不过。”

“就连你这位轮回之主入轮回，都不敢抹去一切意识，更何况别人！”

“真灵入轮回，再次诞生的那个人，若不能保持原本的意识，那还能是楚长生吗？！”

“那不过是无尽岁月之后，再次开出的一朵相似之花罢了！”

神魂之中透出强烈的激动，那从平静陡然转为激烈的语气，让轮回之主的动作有了一瞬的波动。

只见这位掌握一切，俯视一切的大能皱了皱看不清的眉头，语气有些奇怪的开口道：

“可你说这些东西，有什么作用么？”

“金仙恒定一切，你在本座的掌握之下，根本没有任何离去的可能。”

“无论是过去，现在，你的未来都已经在这一刻被彻底锁死，你没有任何挣扎之机。”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你的道果神魂与真灵融为一处，若是想要取走，就必须让你身死魂消，连带着真灵也要剥离干净，不带一丝残余。”

“如果可以，本座也不想让你们彻底走向寂灭。”

说到这里，轮回之主语气有些可惜。

毕竟像楚长生这些天仙绝巅，培养起来不知要经历多少岁月。

可没办法，这就是他选择的道路。

将自己的大道散播开来，通过这些相似之人走过的道路，不断补全自身的缺陷，终有一日，他轮回之主的法会趋至完美，直至堪破大罗之境的奥妙。

到了那时候，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稍微等下。”

看着自己修行多年的道果被逐渐消失，楚长生苦涩无比，单手抬起，一指点在了自己的眉心之处。

“你这是...？”

没有感受到不对劲的地方，轮回之主看着楚长生的动作，有些疑问道。

“我把我自己的记忆与成道经历剥离一份，这个想必对你没什么影响吧。”

眉心随着指尖的融入，化出一份光团。

而轮回之主看到楚长生一系列动作，也并没有阻止。

“本座只要你的道果就行，至于你的记忆与成道经历，想怎么安排随你自己。”

“没有神魂，没有真灵，这只不过就是一团记忆体而已，除了给予他人馈赠，又能有何用处？”

听到轮回之主不解的话语，楚长生只是摇了摇头。

这时候，他全部的道果已经被轮回之主提取的差不多了。

黑袍男子睁开眼睛，重新掌握身躯，回到了界海之间。

感受着从未有过的虚弱之感，感受着那界海之中不断传来的窒息之感，楚长生忍住强烈的不适，抵抗着那寿命飞速消逝的痛苦。

看着那似乎遥隔无尽星河的白袍道人，楚长生用尽最后的一丝法，将那携带着自身所有记忆与成道经历的光团，传送到了路遥身畔。

看到那白袍道人指尖触摸到了光团，这黑袍男子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随后一声长啸：

“路遥！”

“我楚长生这一辈子里，你是我遇见过最强的，也是最后的对手！”

“只可惜这一战，是分不出胜败了。”

“我的道果虽然不能给你，但是我的法，我的术，我的记忆，乃至于我曾经经历过的一切，统统都能给你！”

“我要你替我去看看，这最高处的风景，到底是什么模样！”

话语宣泄而出，这黑袍男子从头到脚渐渐化为光点，消逝不见，彻底化作了飞灰！

那是没有丝毫残余，彻彻底底的溃散，连一丝真灵都不再存在！

轮回之主接收了楚长生全部的道果，于界海彼岸睁开眸子，终于露出一缕惊容。

虽然抹去一切的真灵轮回未必还是自己，但总归也算是一种渺小的希望。

但是楚长生以自己的真灵为薪柴，融入了那些记忆与法中，全部输送给了路遥，就相当于是自己断送了自己最后的希望。

这种决绝，是轮回之主在以往的轮回殿主身上没有看到过的。

值得他惊叹一声。

......

“如果是你，应该能做到吧。”

“大罗...”

这是在意识彻底回归混沌之时，黑袍男子于这世界发出的最后一丝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