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此次被派来耒州治水的所有人都有序地站在了长街之中,其中身高八尺以上的男子则被单独挑了出来,排着队走到破布烂衫的流民耳边说上一句话。
围观的百姓与流民站在长街两旁,好奇地探头张望着,不清楚他们这是在搞什么名堂。
“这太子殿下怎么不去治水了?”
“好像是因为有人散布流言才引发了这场暴乱,太子殿下正在抓这个散布流言的人。”
“暴乱可不是小事,那是得好好查查。”
有百姓不满道:“可治水也同样重要啊!现在这样让所有人都站在这里,就为了抓一个散布流言的人,也太浪费精力了!”
“就是!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加紧修补堤坝,谁知道下一次大水什么时候来?”
“你们懂什么?这怎么能是浪费精力呢!若不将这个居心叵测的人抓出来,殿下如何能安心治水?”
在耒州百姓们争论不休的时候,十三已看着那流民听过了五十九个男子的声音。
第六十个男子附在流民耳边说完一句话的时候,流民瞪大了眼睛,后退着对十三道:“是他!就是他!他就是那个散布流言的人!”
黑衣男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十三按住了肩膀,“什么是我?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抓要我?”
十三命手下把男子带去沈鸿渊和叶琼羽那边,对流民道:“继续听。”
流民疑惑道:“可这人不是已经抓住了么?”
十三退到一旁,给他让出地方,言简意赅道:“全部听完。”
流民只好接着听下去。
但奇怪的事情出现了。
在抓了黑衣男子之后,十三又抓住一个刚过弱冠的青年和一个布衣男子,均是那流民听出来的散布流言之人。
一直未曾离去的百姓们见状再次议论了起来。
“怎么会有三个人?”
“那个流民是不是耳朵不好使听错人了?”
“难不成这三个人都没安好心?”
……
这三个男子的声音实在很像,那流民不禁也怀疑起自己的耳力来,他向太子请求再听一遍这三个人的声音,沈鸿渊允了。
流民走到那青年身边,“你说一句‘朝廷拨给耒州的赈灾粮根本撑不过几日’我听听。”
“朝廷拨给耒州的赈灾粮根本撑不过几日。”青年面带紧张,大概是被这么大的阵仗给吓到了,按着流民的要求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不自觉地低下去几分。
流民皱起眉头,走向黑衣男子,“你说‘朝廷根本没想过会管我们’。”
黑衣男子倒很沉稳,也不知此事是不是真的与他无关,他的眼神十分平静,不显丝毫慌张。
他不急不缓地附在流民耳旁道:“朝廷根本没想过会管我们。”
流民摇了摇头,眉头皱得更紧,面色凝重地走向下一个人,“你说‘你们都不想被饿死吧’。”
“你们都不想被饿死吧。”布衣男子有些不耐,话说得很急很快,眼里流露出几分焦躁。
“再说一遍。”流民要求道。
布衣男子虽有不服,却也不敢在太子面前放肆,只好将话又重复了一遍。
流民皱紧的眉心又多出一条褶皱,“你说慢点。”
“你故意的吧!”布衣男子急道:“我还要去修补堤坝,没时间……”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十三冷酷打断,“按他要求的再说一遍。”
十三生了一张薄情寡义的脸,平日里又不苟言笑,这些属下没有人不惧他,布衣男子也不例外,当即便敛了些怒气,放缓语速再次说了一遍这句话。
流民满脸困惑不解,跪到沈鸿渊和叶琼羽身前请罪道:“请殿下和娘娘惩罚,草民……草民听不出来谁才是别有居心之人,这三人的声音都是一样的。”
叶琼羽眸子微眯,不含任何情绪的目光在对面三个男子身上扫了一遍,“再来。”
有百姓道:“这不是为难人么?我听着那三人的声音都一样,这个流民再听几遍也不可能听出什么区别来啊!”
“你觉得太子妃娘娘会想不到这里么?她可是女战神叶琼羽!她要真这么笨就不会成功退敌了!”
“娘娘是什么意思啊?这还有其他办法么?”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叶琼羽神情冷漠地走到那青年身旁,抓起他的手腕便是一拧,青年随即痛呼出声,“啊——”
青年疼得脸色煞白,只觉得那手腕都快被人给卸掉了,却还谨记自己的身份,没敢反抗叶琼羽,只站在原地乖乖受着。
百姓们惊呼出声,不懂她是什么意思。
叶琼羽一脸淡然地松开了手,微侧过身问那流民:“可听仔细了?”
流民忙俯首回道:“草民听仔细了。”
“是他么?”
“不是。”这一次,流民给出了肯定答案,“这青年喊起来声音偏尖,只有低声说话时才会显出暗哑嗓音,与草民那日听到的声音略有差异。”
叶琼羽像是没听到青年刚刚发出的惨叫声,眼底未起半点波澜,她向下一个有嫌疑的男子走过去,看上去漫不经心,“人的嗓音在正常情况下或许可以伪装,但在感受到刻骨之痛时所发出的喊声则完全出自于本能,不是通过某种技巧就能轻易伪装得了的。”
百姓们听了她这番话后顿时恍然大悟。
也就是说,有人刻意伪装了自己的声音,混淆在三个人内,让流民分辨不出真正散布流言的人是谁。
待叶琼羽走近那黑衣男子时,男子突然从腰后掏出一把匕首直直向叶琼羽刺了过去,叶琼羽没有躲,她一把攥住了男子的手腕,匕首随着他腕骨被捉而掉落在地,发出“镗锒”的声响。叶琼羽出手速度要比男子快上许多,顷刻之间便逆转了局势,她移步到男子身后,一脚踩向他的膝弯,以不容反抗的力度迫使他跪了下去。
一场打斗看得沈鸿渊惊心动魄,当男子握着匕首刺向叶琼羽时,他下意识地迈出一只脚,尽管他知道就算自己现在过去也根本来不及阻止男子的动作,可他还是想冲上去护着叶琼羽。
但显然叶琼羽并不需要他。
紧接着,沈鸿渊看见叶琼羽狠狠地拧过男子的手腕,毫不留情地废了他的一只手。
“呃啊——”男子挣扎起来,却被叶琼羽死死压制着,双膝始终没能离开地面。
这下,流民不用细听也知道他之前的声音都是伪装的了。
他就是那个在给散布流言的男子打掩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