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稳住了她的身子,没有继续往下落。
灌木之间隐约露出一条小道。
赵潭抬头看到陈泉几个已经追上来,她眸光一凛,手掌随即松开,她的身子迅速向下坠落。
胖汉见状不由愣了半晌。他还从没见过如此决绝的人。
陈泉也有些错愕,他追了这一路,没想到是个这样的情形,他还以为抓她很容易。
她似乎根本就不怕死。既是这样,她还跑什么?
......
赵潭很快坠落到小道旁的丛灌间,这时的她已经筋疲力尽,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难道她真的要命绝于此?
不不,她还要护着母亲一辈子。
母亲若是回了安定赵府,郭姨娘是不会手软的。
赵潭努力撑着自己起身,陈泉几个已经在她身后不远。
她不想就这么死了,不想死得这般憋屈。
恍惚间她看到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赵潭憋住一口气,猛地朝小道上跑去。
那辆马车差点儿撞上她,好在车夫眼疾手快,及时拉住了缰绳。
赵潭腿一软,轰然倒地。
车夫连忙下来查看她的情况,赵潭微微抬起脸,喃喃道:“救救我,救我......”
这个世上没有谁会突然心生慈悲,可她没有办法,她只能赌。
车夫皱着眉,回到马车旁似乎说了几句话,陈泉几个已经追了下来。
赵潭心里急了,颤颤巍巍站起来,她的衣袍没有一处是干净完整的,肩臂处划掉了一大块衣布,光洁细腻的肌肤被血浸染,衣摆被撕裂下一半。
她艳丽的容貌覆上了一层灰土,不堪一握的芊芊身姿此时狼狈不堪。
陈泉就要伸手去抓她,赵潭忽然转身,尖锐的簪子刺破了他的脸。
陈泉猛地推开了她。
赵潭扑倒在地,束发的青带忽而松落,万千青丝随风扬起。
陈泉捂着脸,温热的血从指缝间渗出,他的眼神顿时变得凶恶,似乎下一刻就要将匍匐在脚下的少女千刀万剐。
面对着死亡,赵潭的心里出奇地平静。
或许是因为死过一次,便无所畏惧,或许母亲还有活着的机会,她没什么遗憾。
或许......不管结果如何,她都做过了努力。
赵潭收好玉蝶簪,缓缓闭着眼。
就在她以为怎么也逃不过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破空的声响。
四周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赵潭的心没由来突突一跳,蓦地睁开双眼。
陈泉正惊恐地望着她身后的那辆马车,他的脚边插满了密密麻麻地箭矢。
胖汉几个不服,向前又走了一步。
一瞬间数十支箭矢密密层层落在他们周围。
只要再往前一步,就会被射成筛子。
赵潭心底升起一抹希冀,她慌忙地站起身,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到马车前。
“小女不幸落入贼匪手中......”她身子一晃,紧紧咬着牙道:“海安顾氏是小女的舅家,贵人今日相救,舅舅必定会重金酬谢。”
她不知马车里的人是什么身份。
但能在四周埋伏这么多暗卫,身份肯定不一般。
赵潭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紧紧握住了车框,似乎这样才有力气撑着自己挺直背脊。
车夫悄无声息退到了一旁,马车里却沉静无声。
赵潭站这么久早已疲惫不已,她快要撑不住了。
风忽然大了,吹起她如浓墨般乌黑的发丝。
赵潭禁不住浑身发颤,纤细的手腕紧紧握着门框,就在她快没力气的时候,湘绣的车帘挑开了一角,她偏眸往里望去,浑身忽而僵硬住。
她没想到,与曹煜再见面会是这样一个情形。
从赵家逃出来的那一刻,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与他再有瓜葛。
前世的种种忽然如同潮水般向她袭来。
赵潭痛苦的捂着胸口,眼眶瞬间湿润。她不敢看他,想要远离这个令她伤心难过的男人。
赵潭转身要走,单薄的身子却像是一片残叶摇摇欲坠,没几步就倒在了地上。
在她意识模糊时,她感到一双温润有力的手掌将她抱了起来。
……
鼻尖闻到熟悉的檀香味,她的脸贴着宽大结实的胸膛,一阵温热席裹着她整个身体。
赵潭不安分地拿脸蹭了蹭,清韵的檀香味让她渐渐放松下来,双臂却下意识地紧了紧。
似乎是不想这般舒适的感觉消失,又或许是她内心深处一直渴望着他。
赵潭不得不承认,她舍不得曹煜。
她心里还期待着那个从没有在意过她的男人。
也只有这种时候,她才可以肆无忌惮依了自己的心意。
赵潭听到耳畔传来淡淡的声音,“将她送回宁乡赵家。”
她苦苦一笑,原来他是认得自己的。
他将她送回宁乡,他知不知道等在那里的都是要吃了她的豺狼虎豹?
他这是亲手断了她想要搏命的机会。
脑袋昏昏沉沉的,赵潭彻底昏睡了过去。
等她清醒时,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漆黑的屋子里。
赵潭警觉的目光打量四周,她的双眼渐渐适应了黑暗。
借着稀薄的月光,她看到身侧堆着几捆木柴,屋子里散发着潮湿发霉的气味。
毋庸置疑,这里是个柴房。
她被关在了柴房里。
想到昏睡前听到曹煜的吩咐,难道她已经被送回了宁乡赵家?
她明明让他送自己回海安顾家的。
他好像完全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想到这,赵潭轻叹一声,这个时候的曹煜根本认不得她。
虽然那天在赵府,在那棵梧桐树下,他见过她。
但他已经忘记前世的种种,不知她曾是他的妻子。
仅仅一面之缘,又怎么会事事为她考虑。
何况曹煜从没有为她考虑过。
送她回宁乡已经是仁至义尽。
不过赵潭心里还是有几分感激。
要不是遇见他,她或许已经成为那几个贼匪的刀下亡魂。
至少现在她还活着。
活着就有希望。
......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纸糊的窗棂落在柴房里。
赵潭没有睡熟,听见房门忽然响了一声,她迅速睁开眼。
房门只开了一条缝,一个淡青色的托盘送了进来。
门外的仆妇嫌恶地道,“把这粥喝了。”
这熟悉的声音令赵潭皱起眉。
赵潭想看清楚,门“砰”地一声关紧了。
她看着门边那碗清粥,想了想,起身走过去端起托盘里的碗。
出乎她的意料,这碗粥飘着儒香,一粒粒米大颗饱满。
她将碗凑到嘴边浅浅尝了一口,粥汤还有些许温热。
赵潭以为袁氏安排刘妈妈过来,是想好好折磨她,没想到竟然给了她这么好的米粥。
她的肚子确实有些饿了。既然有好粥吃,她肯定不会浪费。
很快一碗粥被尽数下肚。
赵潭将碗放进托盘,然后坐到几捆木柴旁。
没一会儿门又开了,一只手伸进来拿托盘。
赵潭想了想,道:“刘妈妈,没想到你还愿意来伺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