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潭没有再说,让秋菊伺候着用膳。
过了一会儿罗湘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
赵潭想了想,道:“我尝尝你做的梅花香饼吧。”
尝了一口,赵潭觉得味道确实不错,就吃了不少,还余半盘,留着给秋菊几个。
“你还要不要再吃一些?”赵潭问罗湘。
“不用了。”
罗湘却有些心不在焉,愣了一下才回道,好似还没从方才的惊骇中回过神。
赵潭不劝,喝了些清粥,搁下碗,这才再次看着罗湘,“我也吃的差不多了,你回去吧,我让秋菊送你。”
罗湘“嗯”了一声恍恍惚惚起身,就要往外走,赵潭忽而感到肚子一阵绞痛。
她想到左腹上的那道伤口,下意识就伸手去摸。
可她手刚伸出去,就停住了,这个时候她刚嫁进曹家,曹煜还没有追随梁从义起事,她也没有受伤,哪里来的伤口。
赵潭一把抓住罗湘的胳膊,“你在香饼里放了什么?”
秋菊一听,当即察觉出不对劲,急忙扶着微微躬着身子的赵潭。
罗湘面露惊惧,目光微颤地望着赵潭,“三奶奶怎么了?”
看着赵潭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珠往下落,罗湘心里愈发慌乱。
赵潭嘴唇紧抿,脸色苍白痛苦,半晌也说不出一个字。
罗湘心乱如麻,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她害怕极了,觉得三奶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和善。
赵潭紧紧攥着罗湘的衣袖,对水香虚弱地说道:“快去请大夫。”
水香还没从这变故中反应过来,闻言愣了愣才慌慌张张跑出屋子去喊人。
赵潭对秋菊道:“不要让罗姨娘离开。”说完这话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秋菊吩咐几个仆妇看住罗姨娘,扶着赵潭进内室躺在软榻上。
很快大夫来了院子,水香请大夫进屋子,大夫为赵潭看了诊后,神色有些凝重。
“大夫,三奶奶这是怎么了?”秋菊着急地问。
她是赵潭从赵家带出来的,若是赵潭出事,她这个丫鬟难辞其咎。
更没法子向袁老太太交代。
大夫沉吟了一会儿,道:“三奶奶怕是中毒了。”
秋菊几个俱是大惊失色,大夫道:“不过这毒不深,老夫开几副汤药,喝几天便没什么大碍。”
“既然如此,为何三奶奶这般痛苦。”秋菊有些疑惑。
大夫摇摇头,“老夫也不清楚,按理说是会有些腹痛,但不至于太严重。”说罢让药童拿来笔墨纸砚,洋洋洒洒写下一个方子递给秋菊。
“依着药方抓药,三盅水煎成一碗汤药,尽数服下,再熬些人参汤给三奶奶补补身子。”
秋菊亲自随大夫去拿药,水香守在软榻旁。
赵潭已经昏昏沉沉,她的脸色异常惨白,眉头紧锁着,像是正在经历莫大的苦痛。
水香让外头的仆妇打了盆热水进来,她拧干锦帕,轻轻替赵潭擦拭额头。
可赵潭的情况没有丝毫好转,眉目间透着浓浓的悲凉。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景仁宫萧瑟的宫殿,看到满室华贵中,足足两丈宽的床上躺着几乎快要油尽灯枯的女子,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却失去了灵气般枯萎。她捂着肚子疼得汗珠直落,一旁的彩英急得团团转却无计可施。这样的疼痛随着她渐渐年长而愈发痛苦,那种绞痛感每次袭来,都像是将她凌迟一遍。可再痛也没有她的心痛。
曹煜将她仍在空荡荡的宫殿中,却与她庶出的妹妹形影相随,连青玲都能受到他的恩宠,独独她在森冷的红墙绿瓦中孤苦地熬着。
即便这样,她也从来没有后悔替他挡这一箭。
身体上承受的万般苦痛都不及他伤她的心半分痛。
她不想再去探究这些恩怨,将这些痛苦都牢牢地锁在心底深处。
但她清楚无论她怎么去抗拒,当她面对他时,满满的委屈便像潮水般汹涌而出。
眸子里不知不觉染上了浓厚的悲伤。
赵潭感到脸颊一阵冰凉,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湿腻的泪水黏在她的指尖,这样冰冰凉凉的感觉令她心里一慌,蓦地睁开了眼。
模糊的视线看到一个长得俊俏的小丫头焦急地张了张口,她一时听不见小丫头说的是什么。
那小丫头急急扶她坐起来靠在迎枕里,赵潭皱着眉,终于听到她说的话。
“三奶奶,您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三奶奶您能不能听见奴婢说话?您可别吓奴婢。”
“三奶奶,您到底怎么了?您说说话,您说话啊。”
赵潭闭了闭眼,渐渐想起了将才发生的事,她应该是中毒了。
“我怎么样?”静默了一会儿,赵潭抬眸问秋菊。
秋菊已经急出了汗,正打算让人去请大夫过来,就听到三奶奶开了口。
“大夫说三奶奶中毒并不深,喝几副汤药就没什么大碍了......半个时辰前奴婢已经给三奶奶喂了药,三奶奶一直昏睡,这会儿可算是醒了过来,三奶奶可还觉得有哪里不舒服?”
赵潭摇摇头,忽然想起了什么,问:“罗姨娘呢?”
“罗姨娘觉得头有些晕,奴婢让人扶她去东厢房歇着了。”
“她还怀着身孕,仔细些别出什么岔子。”赵潭想了想,道,“还是你亲自去看着,我才放心。”
秋菊刚走到门口,就匆匆折返回来,神情有些焦急地道:“三奶奶,三爷来了。”
赵潭的神色没有多大变化,她将罗湘扣在院子里,曹煜迟早会知晓的。
话音刚落,就见曹煜一脸阴霾地走进来。
赵潭坦然的目光望着他。
曹煜眸光冷漠,,“你将湘儿怎么样了?”
湘儿?曹煜竟当着她这个正房妻子的面直呼罗湘闺名,连规矩都不要了,看来罗湘在他心里的分量着实紧要。
赵潭轻轻地笑了笑,“三爷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曹煜一步步走向她,忽然捏住了她的手腕。
“我说过,她还怀着身孕。”他冰冷的嗓音道,“要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定不会饶了你。”
赵潭只觉得想笑,她努力维持着体面的端庄,嘴角淡淡笑着,“三爷是不是来错地儿了?她好端端地在东厢房歇息,三爷却跑到我屋子里来大张鞑伐,倒让我有些看不明白了。”
“你最好将赵家那套阴谋算计收起来,湘儿性子清淡文弱,用不着你费心对付她。”
曹煜低沉的嗓音像是一把利剑刺进她的心脏。
昨晚他还来了她的房中说着是她夫君的话,才短短几个时辰,他就闯进这来质问她!
谁都能看出来是因为罗湘。
她招惹了罗湘,就是碰到了他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