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湘顿下脚步,双手合十,虔诚地念了几句佛语,然后转过头目光盈盈地望向曹煜,“希望佛祖保佑湘儿能为三爷添续香火。”
淡金色的光线笼在曹煜周身,像是镀了一层金辉,令他的神情格外温润,“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是儿是女,我都喜欢。”
罗湘望着曹煜眼中渐渐红了起来。
“是想玉环了吗?”曹煜握紧了她的手。
罗湘自责,“我真不配做她的亲娘。”
“若不是这几年曹家有意扩展,你也不会随我东奔西走。”曹煜安慰她,“这次回族中,我会多呆一些时候,你便可以好好陪陪她。”
罗湘轻轻应声,两人说话间便走到大桌旁,曹煜扶着她坐好,抬头时看到对面赵潭平静如水的目光,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们,听着他们说话,好像一个局外人将自己隔离在外。
曹煜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脚步动了动最终却是坐在罗湘身侧。
很快菜上了桌,赵潭慢慢吃着,罗湘看了看赵潭,偏过头对曹煜道:“三爷,这样不合规矩。”无论是在家还是在外,一家之主都是应该和主母坐在一起。
罗湘看似是在提醒曹煜,实际上对赵潭何尝不是一种羞辱。
曹煜抬眸看了一眼赵潭,赵潭低头吃着菜,像是没有听见一样。
“凡事有我,你不用在意。”半晌曹煜收回目光看向罗湘,那双眸子仿佛在阳光下灼灼生辉。
“砰”地一声清脆声传来,是筷子搁在碗沿的响声。
赵潭忽然放下了碗筷站起身道:“我吃饱了。”她看都没有看对面一眼快速地往外走。
她的举动来得突然,水香没能追上她,几个护卫见状急忙跟了出来。
赵潭突然回过身道:“不许跟着我!”
护卫不敢靠得太近,赵潭快步走到树林中,靠在一棵大树上,她闭着眼脑海中不断浮现着前世的一幕幕,尤其是最后惨死大火中的场景,那些烟雾呛入喉咙,滚烫的火撕裂了她的皮肤血肉,左腹的疼痛折磨得她痛不欲生,想起这些她的额头冒出冷汗。
但也只有这样心中带着恨意,她才会好受一些。
过了不知多久她抬头望着从繁茂的枝叶遮掩间透过来的斑驳光芒,竟是一阵恍惚,那束光像是照进了她的心里,如同那时曹煜悄无声走进了她的心扉一样,仿佛是指引前路的明灯。
她好像看到了希望。
既然早就决定为何还要徘徊。
这样的执念只会害了她!
好在她看到了头顶的那束光,那光芒不怕阻挠破风而来,穿透密密麻麻的树枝照在她的身上。
纵使再有艰难,它都不怕,依然驱散着黑暗。
她也该如此,心中始终抱有希望,有了希望就有活下去的勇气,就有彻底斩断过往的信念。
再痛再难过终究都是会过去的。
......
赵潭忽然往后看了看,那里是一堆半人高的木丛,风一刮过,木枝哗哗摇晃。
“三奶奶,”水香急急追上来,气喘吁吁地道:“这里离驿馆有些远,四周阴森森地,我们赶快回去吧。”话音一落,周围一阵风吹来,簇拥的树枝左右乱晃,这里阳光稀薄,在大树冠下竟然觉得有些阴暗,水香不自觉后背有些发凉。
听水香这么一说,赵潭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
两个人回到驿馆,罗湘已经在门前等着,见到赵潭走进来,忙上前曲膝道歉:“三奶奶莫要怪三爷,这件事都是妾婢的错,妾婢会好好与三爷说说的......”
“你想和三爷说什么?”赵潭打断她,似笑非笑地道,“我不过是想到了母亲,看到那佛塔就想到母亲日夜抄经念佛,日子过得清苦,心里难免会有些不适,这与你有何干?”
罗湘急切的面容一僵,赵潭道:“三爷有你一路照顾,我不知有多放心,之后一路上还要多多辛苦姨娘。”
罗湘看到赵潭的脸上洋溢着温和的笑容,像是真的十分感激她对三爷的照顾一样。
赵潭转过头看到站在正堂门口的曹煜,他的脸背着光,赵潭看不清他的神情。
曹煜没再上她的这辆马车,赵潭的身子舒舒服服软在迎枕里,紧绷的情绪难得松懈下来。
有些事一旦想明白,就容易许多。
她不会再趟曹家的浑水。
马车弛在官道上,浑厚有力的马蹄声响彻在四周,忽然车夫拉住了马车。
有人在外道:“前面的路被封,行不通了,快去禀告三爷。”
商议之后决定改道走东边的那条路。
那条路其实并不窄小,只是有个狭窄的甬路,两侧是高山陡壁,如果碰上下暴雨,会有落石滑坡,但平时却是一条近路,很多商贩都是走的那条路来往两府之间。
马车调头往东走,不知为何赵潭却有些踹踹不安,她总觉得回湖广的路不会那么容易。
很快马车经过窄道,赵潭掀开窗帘探出头,两侧悬崖陡峭,巨大的山石堆砌,抬头望去一眼看不到尽头,左右两边的山峰隔断视线,只能看到头顶的须臾之地。
忽然拉车的马一声嘶鸣,车厢剧烈的晃动起来,几块拳头大的硬石从高空落下砸到马车顶盖。
赵潭心头一跳,目光所及之处有几条人影仿佛隐藏在山石中。
仅仅一瞬,一个半人高的巨石忽然滚落而下,正正对着她的马车而来。
车夫立即揭开车帘,赵潭来不及细想快速跳下马车,车夫护着她往后退,那块巨石转眼就撞在车厢上,马儿不受控制地挣脱缰绳往前狂奔。
赵潭心有余悸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其余拉着马车的马都受了惊,扬起前踢烦躁地嘶叫,好在车夫们训练有素很快就控住了局面。
罗湘哭哭啼啼地被扶下马车,护卫正准备到前面来查看,一只绳子悄无声息缠上了赵潭的腿。
随着赵潭一声尖叫,二十几个人忽然出现在窄道前方,赵潭被绳子一拉,整个人猛地摔在地面往前拖去,衣衫被蹭破,她的胳膊也被撞得狠,尖锐的木枝刺进她的皮肉,鲜血浸湿了她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