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潭听到自己哭诉道:“你明明知道我可能会死,你却仍然要这般做,你的心中始终只有你的大业。”
那人嗓音冷淡,“兵走险棋,才会有所胜算,我不这样做,今后就会胁制于人。”
他总是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我若是死了呢?”若是她死了,他可会有一丝一毫的难过?
“你不会死!”
赵潭凄凉地一笑,“我如今这副模样与死又有何区别?”她的脸皮被烧毁,从眼角往下全都是狰狞的伤口,皮肉扭曲地黏在一起,额前的头发少了大半,几缕残发胡乱贴在鬓角,乍眼一看这哪里是人,分明就是一只鬼。
“总之,今后你就住在养心殿,安心养病……”
“不,我不要做你的皇后!”她忽然觉得很害怕,她愈发看不透他的心思,他的狠心绝情令她踹踹不安,令她痛不欲生,“若是你逼我,我就死给你看!”
她手里紧紧握着一把剪子,那人却冷冷盯着她,“你敢死,我就将赵首辅凌迟处死!”
赵潭泪流满面,颓然地跌坐在冰冷的地面。
她的眼前是红墙绿瓦,死气沉沉的甬道宫殿。
厚重的宫门关上,便将她的下半辈子都锁在了深宫之中。
……
水香心中正担忧着却见赵潭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水香立即上前喊着:“三奶奶,您醒了吗?”
赵潭听着喊声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有些恍惚。
她打量着眼前一脸急切的丫头,皱着眉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谁。
“我这是怎么了?”她脑子里有些混乱,有些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三奶奶您不记得了?”水香睁大眼顿了顿,然后才细细斟酌道,“三奶奶腹上的伤口化脓,大半个月高烧不退,这一路上三爷找来不少大夫,前两天您的伤势才有所好转,今早烧才退了,三爷觉得这些大夫都空有虚名,让人快马加鞭赶赴保靖州的族中去请张大夫,想来很快就能在常德府与我们会合。”
水香说了这么多却没有提及她是如何受的伤,还有为何会成这般模样。
那些事她都想起来了,最后是曹煜举剑向她刺来,她的伤口本就只是浅浅包扎,曹煜带着官兵忽然攻进寨子中,杀了不少人,连阿勇也难逃一死,若不是那时她伤势加重,怕是也躲不过曹煜的那一剑。
赵潭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再睁开时眼中一片清明。
水香扶着她坐起来靠在软枕中,马车行得并不慢,但车厢中却是十分平稳。
“三奶奶喝些热水吧。”水香将温在小炉上的壶提起来,倒了碗水递给她。
赵潭抿了一口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水香笑着说:“这是用蜜糖泡的水,大夫说喝这个能够有助于恢复元气,三爷就让人立即买了些来……”
是曹煜让人买的?
他有这么好心?
赵潭心中冷笑,打断水香的话,“倒不用这么麻烦,给我倒碗清水吧。”说着将手中的碗还给了她。
水香还想说什么却看到赵潭脸色很淡,只得应了声是,按照她的吩咐倒了碗清水。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赵潭伸手挑开窗帘看了看,语气格外平静,“你也不用帮着三爷说好话,或是瞒着我什么,三爷做了什么我心里一清二楚,他对我怎么样我也都晓得,你盼着我能和三爷和好,也是为了我今后能够在曹家立足不受欺辱,你是曹家的家仆,心里自然有着曹家,却也是真心待我……”
“可是,”赵潭偏过头看着水香,“我的心已经装不下三爷了,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往后,我的心都不会再属于他,所以那些曲意逢迎的事,我不会做了,对他也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的期待,你也最好断了这念想,若是你还愿意留在我身边,以后就不要再在我面前提他。”
这话说得十分决然。
水香怔怔地望着赵潭却觉得她的神情十分的冷静。
难道真的回不去了吗?
“奴婢都晓得。”水香掩住心里的惋惜,让马车停下,撤走了几案上的小炉,将一整壶蜜糖水都尽数倒掉,这才重新回到车厢里。
“还有多久能到常德府?”
“按照这行程,大约还有两天的路程,今晚就在安乡县里的客栈歇息一晚,明早再出发。”
……
傍晚时分,马车在安乡县城门外的一处客栈停了下来。
水香扶着赵潭下车,赵潭却没有看到曹煜的身影,正想问问却忽然闭了嘴。
他去了哪里,已经不是她该关心的,也不是她该在意的。
罗姨娘走过来想要伸手去扶赵潭,赵潭微微侧身道:“姨娘身怀六甲,哪能做这样的事。”
罗姨娘的手落了空却也不恼,只温温柔柔地笑了笑,“这都该是妾婢的本分。”
“你安安心心养胎,给三爷添续香火才是你该做的。”赵潭的神情十分冷漠,“倘若姨娘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三爷拿我问罪如何是好?姨娘只须服侍好三爷,只要有三爷站在姨娘身边,姨娘大可以高枕无忧,不必在我这里多费心思。”
“三奶奶还因为上次的事耿耿于怀吗?”罗姨娘脸色难看,“可是三爷说三奶奶已经不怪妾婢了,妾婢以为……”
“不要一口一个妾婢!”赵潭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不是你的主子,三爷才是。”
赵潭往罗姨娘靠近一步,“上次的事,姨娘觉得我会因为那样的小事而不得释怀吗?”
她冷冷勾起嘴角,“我是因为你,因为我讨厌你,所以无论你做什么,你说什么,我都不喜欢,并非是你做错了什么,而是你这个人,从我第一眼见到你,就很厌弃!”
罗姨娘脸色瞬间苍白,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赵潭怎么会有这样的气势和威严,罗姨娘目光中难掩惊惧。
赵潭收回冷厉的视线,让水香扶着往里走,掌柜安排了一间上好的客房,赵潭舒舒服服让自己的身体陷入柔软的被褥中,自从她对罗姨娘说了那些话,罗姨娘便不再往她身边凑,这样也好,免得她看着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