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潭往马车里看了一眼,还是提了一句。
谁知曹煜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道:“她想要随我一起去河溪。”
“那三爷为何不带上她?”
曹煜握着书册的手忽而一顿,抬眸朝她看过来。
赵潭觉得那眼神中似乎有一股怒意,但当她想要细看时,却又什么也没有。
曹煜冷淡的嗓音道:“她身怀六甲,不大方便。”
赵潭淡淡“哦”了一声,放下帘子倚在迎枕里,听着马蹄“啼嗒、啼嗒”的响声。
曹煜重新拿起书来看,赵潭闲来无事就哼上了小曲。
曹煜有些烦躁地轻咳了一声,可她就像没有听见一样。
他轻轻皱起了眉,侧头去看她,就见她倚靠着窗缘,风从窗户钻了进来,吹开了她额前如墨般的青丝,她闭着眼哼着小曲,神情惬意而欢快,曹煜的目光久久望着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女人也是这般模样,他的手掌不自觉握成了拳头,眸光忽而变得晦暗不明。
赵潭感受到一道浓烈的视线正注视着她,掀开眼皮就看到曹煜那双幽遂的眼眸。
四目相对,他的眸子就像一把利刃泛着幽冷的光。
赵潭心头没由来突突一跳,就算在前世他那般狠心绝情之下也从未见过如此阴冷的一面。
他的眸中散发出一股戾气,却又带着莫大的哀伤似的。
他这是在为谁难过呢?
是那个藏在他心底的女人?
想到这些赵潭的心就像是被一根绳拧了起来闷闷地发痛。
索性看向窗外回避他的视线。
因为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难过的一面。
“还疼吗?”过了一会儿曹煜忽然开口问她。
赵潭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转过头看向他。
这个时候他的眼眸已经恢复冷静,好似一块西洋镜毫无波澜,她再也窥探不到什么。
曹煜见她半天没有反应,起身坐到她的身边轻轻拉起她的手腕。
赵潭这才回过神,看了一眼仍旧发红的手腕,摇了摇头,“不怎么疼了。”
尽管她这样说,他仍然拿出一盒药膏要替她擦抹,手猛地往里收了收,或许是她的反应太大,曹煜垂眸定定看着她。
赵潭故作镇定地笑了笑,“我自己来就好,三爷做这事不太合适。”
听她这样说曹煜顿了一下,眸中似乎有一丝的起伏。
他默了默,拉过赵潭的手腕,道:“不要动。”就像在命令她做事一样。
赵潭没有再动。
风吹开窗帘,几缕光线落到他的眉眼处,他低垂着眼,神情认真而严肃。
赵潭忽然有一阵恍惚。
药膏在她的手腕处抹开,他的指腹轻柔地为她揉擦。
她静静地看着他,一时失了神。
“在想什么?”曹煜低沉的嗓音传来。
“没什么。”赵潭笑了笑,“就是想着夫妻间本该如此吧。”
曹煜一愣,抬眸朝她看来,他看到她的眸中带着一丝忧伤。
赵潭收回手,莞尔,“多谢。”这语气十分的干脆利落,好像不想欠他人情一样。
或者说不想与他有什么瓜葛。
曹煜收好药膏,坐回矮几旁,端起茶来喝。
赵潭也不再说什么,静静地倚在迎枕里闭目养神。
马车快而稳地行驶着,马蹄飞快地踏在地面发出“啼嗒、啼嗒”的响声。
午时的阳光浓烈了起来,赵潭掀开帘子阳光有些晃眼。
马车在一处驿站停了下来,所有人都在驿站暂时歇脚。
驿丞留了一张上好的桌子,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后院中盛开的杜鹃。
很快伙计端了菜上来,赵潭看了看都是些清淡的菜。
“昨天你淋了雨,今天又早起赶路,不能吃太多油荤。”曹煜简单地解释了一句。
赵潭觉得吃什么都无所谓,她还想着方才曹煜的那个眼神,胸口有些堵,没什么胃口。
两人正吃着饭,忽然有护卫匆匆进来,在曹煜耳边说了几句话。
曹煜眉眼一沉,抬眸看向赵潭,“吃好了,我们就赶路吧。”
赵潭觉得奇怪,等和曹煜坐上马车后,问:“发生什么事了?”
曹煜道:“有人一路跟着我们。”
“谁?”
曹煜面无表情道:“是林四爷。”
话音刚落,就听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
片刻后马车猛地停了下来,一个寡淡的声音随即传来。
“曹三爷,你们曹家倒是无所不用其极。”
赵潭掀开帘子看到一个高大清俊的男子懒懒散散地坐在马背上。
他穿着一件紫檀色的衣袍,长风拂过,掀起衣袂,衬着他的姿态愈发冷傲。
眉眼清淡却又如这世间最好的画一样有着最美的颜色,可即便阳光浓郁,也遮掩不了他周身散发出的冷冽气息,给人一种无法亲近的淡漠。
他的眼眸很淡,就像是不将这世间的一切放在眼中。
赵潭见到他手掌不自觉的攥紧。
一只宽大的掌心轻轻握住了她的拳头,她感到有些粗粝的指腹缓缓打开她捏紧的手。
赵潭错愕地抬起头,看到一双平静如水的眼眸仿佛是在安抚她。
曹煜带着她走下马车,林严也跳下了马背。
“林四爷,我们曹家并不想与你为敌。”曹煜平而缓的嗓音说道。
赵潭抿着唇,林严冷漠地看了她一眼,视线落到她身旁的曹煜身上,忽而一笑,“所以你们只是将我捆了扔出府?”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轻蔑。
“你们曹家难道就只会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林严嘴角微微弯着,神情惬然,却是说着嘲讽的话。
曹煜沉了沉眸,道:“昨天的事,我事先也不清楚。”
林严浅淡的嗓音道:“生意买卖本就是你情我愿,既然你们曹家无意,我们林家一向通情达理,怎会勉强,何必在背后做这些小动作,三爷,你说是不是……”
淡薄的双眸对上曹煜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仿佛一瞬间击起了电光火石般。
赵潭感到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就像下一刻就要激起惊涛骇浪。
她不自觉凛住了呼吸。
“不过,”林严忽而一顿,主动移开了双眼,“曹大老爷连自家儿媳都不放过,倒是令我刮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