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院子,踩着橘红烛光,到了验尸房门口,果真瞧见屋里有人影倒映在窗牖上,看起来略显瘦削。
到了江宁府衙门至现在,这位赵仵作,一次也没有露过面,现如今,突然出现了,她倒是要看看,是什么人,会端了如此架子。
思及于此,云皎皎微微吐了一口气,才走了进去。
屋里,药香盈盈,验尸床上,尸体静静躺着,床前,一身穿半旧鸦青色圆领缺胯袍的男人背对着她,瞧不见他的相貌如何,只是从身形来看,倒显得有几分手无缚鸡之力。
身旁,还有一个小厮,手里拿着册子,将男人的话记下来。
“阁下就是赵仵作?”云皎皎瞧着他的背影,远远的开了口。
男人闻言,身形一顿,随即转过身来,淡淡瞥了一眼云皎皎,说出的话却满是嫌弃:“这里不是女子该来的地方。”
对面的男人,不惑之年,脸上戴着口罩,露出的一双眼却是精明,通身收拾得齐整,隐隐可见几分风骨。
瞧着赵仵作,云皎皎忽而想到了他的那套解剖刀。
如此重视细节的人,同传闻中那个喝醉了酒便不来验尸的老糊涂,分明就不应该是同一个人。
“本朝律法是哪一条规定了,女子不得进入验尸房?更何况,推广口罩和解剖刀的秦烟,亦是女子,你既如此瞧不上女子,又为何要用她发明的物件儿?”
赵仵作不过只说了一句,云皎皎便喋喋不休的反驳。
在江宁府耽搁这几日,还未曾查到有用的线索,却被人这样说,饶是再好的脾气,也忍不得。
颜如玉倚着门框,双手环抱胸前,目光慵懒,瞧着屋里动静,不发一言。
“你就是开封府来的六扇门捕快云皎皎,云五姑娘?”赵仵作瞧了一眼她的佩剑,“也是你用了我的刀具?”
“是又如何?”云皎皎往前走了几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抬眸看着他,语气亦是嘲讽:“赵仵作醉酒不醒可以等,破案的事儿可不能等。”
被她这样一说,赵仵作略显尴尬,良久,才吐出一句:“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简单的一句话,却满是无奈。
同之前那个据理力争的男人,简直判若两人。
见他如此,云皎皎心里也有了大致的思量,这人,是有难言之隐。
“赵仵作可查到什么了?”云皎皎转移话头,又走到小厮身旁,从他手里拿过册子,瞧着上面的记录。
纸上墨痕未干,小楷笔迹工整,未有片字多余。
男尸,身长五尺,身材瘦削,身穿苍黄色回纹杭绸直裰,怀中身份文牒,上书:曾仕建,天宝二十年生人,江宁府人士,得其年龄三十二岁。
尸体尸斑已消失,尸僵基本消失……
死因——
溺毙!
又是溺毙!
同洪乐安的尸体,一模一样。
“赵仵作验尸多年,可还查出了些什么?”云皎皎将册子还给小厮,转而看向赵仵作。
“云五姑娘,你相信,枯骨真能生花吗?”赵仵作一双眼,直愣愣的瞧着尸体,没来头的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