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五姑娘,身手不错嘛。”
紫衣女子见云皎皎轻易便躲开了她突然打出的这一掌,心里微楞了片刻,复又勾唇,似笑非笑的瞧着她,道:“不过可惜啊,你今日遇到了我。”
说着,紫衣女子又抬掌,足尖在雪地里轻点,运起轻功,直直朝着云皎皎而去。
这一掌,较之于前一掌,来势更为凶猛,搅得枝头雪花簌簌,迷了双方视线。
云皎皎只觉眼前雪花闪过,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左侧肩头却猛然传来锥心的疼痛,紧接着,身子陡然腾空。
在坠入悬崖的时候,她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出颜如玉的脸。
以前烟烟告诉过她,人死前,会看见自己最思念的人。
她从来都不相信这个说法,只以为是烟烟同她说的玩笑。
可现在,她想相信了。
若说还有什么憾事,那就是,还没有找到颜如玉。
她想他。
眼泪划过眼角,飘进风里。
有此心事,再无人知。
……
彼时,唐门地牢里。
入眼之处,皆是昏黄烛光。
空气里,夹杂着潮湿腐败的气味,就像是在水里浸泡了许久的衣物发酵之后的味道。
最里面那间牢房里,枯草堆上,一红衣男子,侧身而卧。
一手支着头,一手,则慵懒随意的放在身侧,黑发垂落,铺了一片墨色,双眸紧闭,似是假寐。
即便是这般脏乱不堪的环境,还是难掩其俊美姿色。
有此公子,其名如玉。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有人来了。
颜如玉任脚步声走近了,还是没有要睁开眼的意思。
直到,门外,说话声响起:“千手公子当真是好雅兴,到了这种时候,还能睡得如此安稳。”
听了这话,颜如玉没有半点儿反应,倒像是没有听见他究竟说了什么一般。
门外的人,见颜如玉如此,眉头紧皱,眼中霎时含了一层怒意,道:“难为云姑娘一直担心着你,没想到,你就完全也不担心她。”
听到云姑娘三个字,枯草堆上的颜如玉,终于有了反应,抬眸,远远的瞧了门外的那人一眼。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男人,戴了一顶斗笠,周围黑色纱幔遮去了面容,只是透过纱幔,可以瞧见,他的脸上,还戴了一张金色鬼脸面具。
如此怪异打扮的人,倒是挺容易引人注目。
“那小姑娘丢了便丢了,这样蠢的人,留着只会丢了本公子的脸。”颜如玉双眸半阖,说完,又似要睡去。
门外的男人大抵是没有想到颜如玉会说出这样的话,垂于身侧的双手,猛然握紧,愤然道:“颜如玉,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你可知道,她为了你,明明已经离开了唐门,又孤身闯了回来?她本不用遭受如今她所遭受的一切,都是你,都是你害了她!”
“是本公子让她回来的?”颜如玉猛然睁开眼睛,冷冷的瞧了他一眼,“都是她自找的。”
“好,很好,颜如玉,没想到你竟如此绝情,到底是她看错了你。”男人对颜如玉的话,显得越加愤怒。
可颜如玉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你们想用她来威胁我?真是可笑,在我这里,她什么也不是。”
门外的男人听了,忽然愣住。
面具挡住了他的脸,看不清楚他现在的心绪和想法。
一时之间,地牢里忽然安静下来,安静得可以将石壁上滴落的水滴听得清清楚楚。
每一滴水,都好似滴在了他们的心头。
冷得教人忍不住一颤。
“用她来威胁你?”男人低吼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次得罪的是什么人?她是为了你,都是为了你,她才遭受了本不该遭受的痛苦,甚至……命丧黄泉。”
“你说什么?”颜如玉惊的站起身来,疾步冲到男人面前,双手紧紧握着铁栅栏,眸色冰冷,“你再说一遍,她怎么了?”
“你没听错,她死了,我亲手将她打落了悬崖。”不远处,忽然又传来紫衣女子的声音。
两人转过头,齐齐看过去。
从那片黑暗里,紫衣女子款款行来。唇角含笑,云淡风轻。
“你果真杀了她?”问这话的,是面具男人。
听他的语气,就是他,也没有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个女人而已,死了就死了。”紫衣女子冷哼一声,不屑的瞧了瞧面具男人,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而看向门里的颜如玉。
“对了,你们都不知道吧,她掉进悬崖之前,嘴里一直念叨着的人,就是千手公子。若不是千手公子,我也不能如此顺利将她打落悬崖去。
真真是可惜呀,这般讨喜的一个姑娘,说没就没了。”
“你敢杀了她!”颜如玉向来温润的脸上,尽是狠厉之色,“你竟敢杀了她!”
紫衣女子见颜如玉这般愤怒,倒是没有半分害怕的神色,而是摇摇头,嗤笑道:“千手公子,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吧,你中了毒,不是我的对手。还是想想,要不要帮主人办事。再给你一天时间考虑,一天之后,我再来找你。”
说完,紫衣女子走了。
门外,面具男人看了他一眼,也跟着紫衣女人走了出去。
等两人都走后,颜如玉神情木讷的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双腿僵硬得不能行走,才抬手扶着冰冷潮湿的墙壁,挪到枯草堆旁,僵硬的坐了下去。
小姑娘死了?
她死了?
她怎么会死?
她还那么小,怎么能死了?
不……
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小姑娘说过,她还要成为天下第一女捕快,怎么会说死了就死了?
他要出去,他要去找她。
哪怕是将整个西岭雪山翻过来,他也要找到她。
可是……
颜如玉抬起右手,看了一眼,复又长长叹了一口气,又在自己的脸上扇了一巴掌。
自己如今中了毒,完全使不上力气,又如何才能去找她?
原本俊美无双的男子,现如今,就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一具行尸走肉,全无半点儿意气风发的模样。
抬起头,楞楞的瞧着那扇看不到天的窗户,好像通过这个窗口,就能见到自己想见的人。
窗外漆黑一片,入眼之处净是黑色,看不到任何旁的东西。
他忽然想到了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
那时他不过二十出头,小姑娘还是一个初入六扇门的黄毛丫头。
她追着自己跑了好几十里路,就是为了一枚并不值钱的玉佩。
后来,自己随意编了一个借口,没想到小姑娘竟信了,自己也得以逃脱。
后来啊,他在江湖上,多次听到关于她的事迹。
她的倒霉名声,她断案如神的美誉,她的好口碑。
他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遇到她了,也不会与她再有瓜葛。
可是,那日,开封府街头,她就那样突然的闯进了自己的视线,还是那般讨喜,还是那般容易轻信旁人。
即便是那个时候,他也没想过,会与她有交集。
惊鸿一瞥,终归陌路。
再后来,听说她要寻找那尊劳什子玉佛,他便起了要帮助她的心思。
这样淳朴的小姑娘,根本不适合在江湖上行走。
渐渐的,渐渐的,他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了。
即便他多次告诫自己,不能对小姑娘有想法,即便他知道,他们根本不是一路人,可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
他是贼,他们之间,注定不可能。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之间,会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哪怕是相忘于江湖,也比如今好。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
幽深谷底。
雾气昭昭,不见天日。
河流绕着青山,蜿蜒而过,两岸,枯草凝霜。
岸边,一间破旧茅草屋寂寂而立。
屋前,用竹篱笆围了一圈菜畦,地里种了些小白菜。
天寒地冻,白菜依旧青翠如碧玉。
不多时,屋里走出一个身穿丁香色半旧衣裙的年轻女子,眉目清秀,不施粉黛。右手臂弯处,挎了一个小竹篮,竹篮里,一把镰刀。
推开竹篱笆做的矮门,走进菜畦里,正欲砍下一颗小白菜来,忽而听得头顶传来细微动静。
凝神听了片刻,心头暗道一声不好,扔了竹篮,足尖在地上一点,飞身上前,稳稳当当的接住了从上面掉下来的人。
是一个好看的姑娘!
这姑娘不是旁人,正是被紫衣女人打落悬崖的云皎皎。
“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天上为什么老是掉人下来?”女子瞧着怀里的云皎皎,噘着嘴,似有不解的嘀咕道。
又往天上看了几眼,发现没有人再掉下来了,女子这才抱着云皎皎,朝着茅草屋走去。
“大娘,快来呀,我捡到一个姑娘。”女子还没到门口,便远远的朝屋里喊了一声。
话音刚落,屋里,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妇人,走了出来。
“云五姑娘,身手不错嘛。”
紫衣女子见云皎皎轻易便躲开了她突然打出的这一掌,心里微楞了片刻,复又勾唇,似笑非笑的瞧着她,道:“不过可惜啊,你今日遇到了我。”
说着,紫衣女子又抬掌,足尖在雪地里轻点,运起轻功,直直朝着云皎皎而去。
这一掌,较之于前一掌,来势更为凶猛,搅得枝头雪花簌簌,迷了双方视线。
云皎皎只觉眼前雪花闪过,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左侧肩头却猛然传来锥心的疼痛,紧接着,身子陡然腾空。
在坠入悬崖的时候,她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出颜如玉的脸。
以前烟烟告诉过她,人死前,会看见自己最思念的人。
她从来都不相信这个说法,只以为是烟烟同她说的玩笑。
可现在,她想相信了。
若说还有什么憾事,那就是,还没有找到颜如玉。
她想他。
眼泪划过眼角,飘进风里。
有此心事,再无人知。
……
彼时,唐门地牢里。
入眼之处,皆是昏黄烛光。
空气里,夹杂着潮湿腐败的气味,就像是在水里浸泡了许久的衣物发酵之后的味道。
最里面那间牢房里,枯草堆上,一红衣男子,侧身而卧。
一手支着头,一手,则慵懒随意的放在身侧,黑发垂落,铺了一片墨色,双眸紧闭,似是假寐。
即便是这般脏乱不堪的环境,还是难掩其俊美姿色。
有此公子,其名如玉。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有人来了。
颜如玉任脚步声走近了,还是没有要睁开眼的意思。
直到,门外,说话声响起:“千手公子当真是好雅兴,到了这种时候,还能睡得如此安稳。”
听了这话,颜如玉没有半点儿反应,倒像是没有听见他究竟说了什么一般。
门外的人,见颜如玉如此,眉头紧皱,眼中霎时含了一层怒意,道:“难为云姑娘一直担心着你,没想到,你就完全也不担心她。”
听到云姑娘三个字,枯草堆上的颜如玉,终于有了反应,抬眸,远远的瞧了门外的那人一眼。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男人,戴了一顶斗笠,周围黑色纱幔遮去了面容,只是透过纱幔,可以瞧见,他的脸上,还戴了一张金色鬼脸面具。
如此怪异打扮的人,倒是挺容易引人注目。
“那小姑娘丢了便丢了,这样蠢的人,留着只会丢了本公子的脸。”颜如玉双眸半阖,说完,又似要睡去。
门外的男人大抵是没有想到颜如玉会说出这样的话,垂于身侧的双手,猛然握紧,愤然道:“颜如玉,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你可知道,她为了你,明明已经离开了唐门,又孤身闯了回来?她本不用遭受如今她所遭受的一切,都是你,都是你害了她!”
“是本公子让她回来的?”颜如玉猛然睁开眼睛,冷冷的瞧了他一眼,“都是她自找的。”
“好,很好,颜如玉,没想到你竟如此绝情,到底是她看错了你。”男人对颜如玉的话,显得越加愤怒。
可颜如玉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你们想用她来威胁我?真是可笑,在我这里,她什么也不是。”
门外的男人听了,忽然愣住。
面具挡住了他的脸,看不清楚他现在的心绪和想法。
一时之间,地牢里忽然安静下来,安静得可以将石壁上滴落的水滴听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