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确定乃李卫公请柬?”李君羡疑心道,“圣人只批阅了呈表,无有言它?”
接连发问,使得侍郎不知如何回答,李君羡随请其细细讲述其中经过。
其实李二也喜欢张扬,好面子,只是他的张扬,不像小说中的霸道总裁一般,唯独只对自己心中敬佩之人展现。
当然,也只能如此,其他人没几个能承受得起君王的这份孤独。
皇孙即将诞生,李二深知李靖不喜热闹,会托病不去,便邀河间郡王李孝恭与卫国公李靖二人提前分享这份喜悦。
李孝恭身体不适,见天色转阴,便提前离去了,李靖也不好驳了李二面子,呆萌地坐在榻上,静听李二夸夸其谈,自己则随声附和着李二的虚荣心。
侍郎冒雨前来递上的呈表,算是解了李靖困局。至于批阅呈表时,二人谈论了些什么,侍郎无从可知,只知道返回时,李靖也出了门下省,拉住他,递过刚写好的请柬,拖其转交。
而李君羡之所以疑心,实乃李靖说起来算是李渊的人,入贞观后,几经考验,才得李二重用,与本体之间几乎从无交集。
毫无一丝迹象,突然下来请柬,极有可能是李二得知了李淳风窥测到的天象,想先借李靖试探自己。
但是,谶言与星象之说,十分私密,李二不可能泄露与他人,即使是他心中敬佩的军神。只有一种可能,方能解释突来的请柬,便是李二想借军神的韬略,试试自己在军事方面究竟有几斤几两。
可能在李二的认知中,想要覆灭自己一手打造出来的大唐,军事能力总得说得过去。李君羡本体有多少韬略,早在李二任其戍卫玄武门时,就一清二楚。只是本体向来手不释卷,聪敏好学,随着星霜荏苒,难免有所增长,如此便加深了李二心中的不确定……
念及此处,李君羡不由心叹:恐怕日后都得像如今这般,时刻猜测李二的心思,李二也得时刻猜测自己的心思,大家你来我往。或许有一天,自己为了求生,会与这位盖世之主针锋相对,甚至急眼了,会像小孩打架一般,顺手抄起板砖就抡上去了。
“大惊小怪!”侯君集不屑道。
李君羡与他师父无有相交,侯君集也是知晓的,以为李君羡突然接到师父的请柬,欣喜中不知所措:“想来是圣人对五郎青睐有加,想要卫公指点你一二,他日好与你建功立业的机会。”
说时,拍着胸脯:“大不了你赴约时,我陪你同行罢了,况且近来我心中也有诸多疑虑,想要请教师父。”
他之所以如此大包大揽,也不过是想先缓和与李君羡的关系,毕竟口头允诺,不如互帮互助靠得住,这根救命稻草,势必要牢牢握在手中,方能安心。
却听他自顾自语道:“五郎归职后,少说也得三五日部署,五日后正是休沐日,届时你我于平康坊东门相会,我带你前去拜见卫公。”
细雨断断续续下了三日有久,拖张士贵照顾,归职顺利的不能再顺利。此前李君羡还曾妄言,要夜间帮忙宿卫,期间却只去了五六次,张士贵也是一笑了之,并且已为李义协申报了军籍,就在本月十五,正式入职禁军。
其实李义协早在十五六岁时,就应该凭借父亲的功勋,在军中混得一牙校之类的职位,顺利的话,到如今恐怕已是七八品的武散官了。路子走偏了,就得重新来过,如今从最低级兵士做起,李君羡还真有点忧心,这小子被一众长安小混混奉承惯了,耐不住性子。
谁都是叛逆年纪过来的,这一点,李君羡深有体会。好在有张士贵照顾,平日得空,自己再调教调教,混个一年半载,也就出来了。若是明年能随侯君集出征高昌,历练一番,或许会更快。
最可怜的是玄武门的小崽子和黄监门,这段时日由禁军统帅亲自坐镇,一个个就像是新兵入营一般,受尽了折磨。李君羡忙里偷闲,为众人开荤解馋时,城门郎掩面擦泪,前几日长安闷热,好几个兵士都虚脱了……
天色放晴,转眼已到了休沐日,趁着空隙,将已经有所康复的鲍伯挪回崇贤坊,李君羡纵马来到东市,挑了两件还算上眼的物饰,打包成盒,来到平康坊东门,等候侯君集。
鉴于此时大唐正值百废待兴,科举也才刚刚有所起色,没有那么多的举子、选人聚集于平康坊,多是外省驻京官吏与各地进京人员的聚集地。
不过最基础的规模还是有的,如《北里志》所言,平康坊入北门东回三曲,其中北曲为身份低下的妓女所居,中曲和南曲居住的女子,也就是狎妓,都是经过精心调教,时常出来与官吏、商贾陪座,或是出去游玩时,凭借自身技艺为客人助兴。
到了中唐时期,方才如后世广为人知的那般昼夜喧呼,灯火不绝,成为才子佳人醉生梦死的温柔乡。
眼下嘛,还是权与钱说了算,毕竟文化水平还都没提上来,又与谁去谈论诗词歌赋?
李卫公李靖的宅院置于平康坊东南隅,此后所居之人,也都是历史上有名有姓的,趁着等候侯君集的空隙,随口扯一扯。
李靖故去后,其宅院一直由其仲子李德奖居住。至景龙(唐中宗李显年号),由李显的第二任皇后韦皇后的妹夫陆颂居住,韦氏落败,李靖的侄孙,也就是‘鸟贼’李客师的孙子,李令问购回宅院。
传至玄宗时,李林甫青云直上,任时宰十九年,专权跋扈,为了闭塞言路,常于宅中的偃月堂处置异己。或许是人杀多了,竟然起了怪事,每逢夜间,宅院东北方向火光大起,颇有烧房毁屋之势,前去灭火时,竟有小儿持火出入,吓得李林甫连忙奏请,于东南隅盖了一处嘉猷观……
日照当空,耀目的阳光落在李君羡精心打扮的发冠上,一丝丝热气逐渐凝聚周身,不知不觉已是等了约有一个时辰,莫不是瓜怂娃忘了今日之事?
好在侯君集的宅院距此不远,李君羡快马向东,来到紧邻东市的道政坊,北门之西便是侯君集当年用李元吉府中的财物置建的宅院,肺炎繁育,气势恢宏,宛如宫城……一角。
“我家大人一早就出门了!”侯府阍者如是说道。
闻言,李君羡不禁咬牙暗骂:敢放我鸽子,咱们山高水长……
返回平康坊,来到李卫公宅前,雨过天晴,泥泞的乌头门内确是有一行新踩出来的脚印,李靖闭门谢客已久,除了徒弟时常前来请教,别无他人。
上前扣门,许久不见回应,随手一推,大门竟然是半掩的,李君羡也没多想,绕过照壁,一路顺着大道向正厅寻去。
只是越走,越绝不对劲,适才在外面时,还能听到熙攘的车马声,怎一进来,一丝声响都没有,静谧的可怕。
“卧槽!”
一声过罢,李君羡来不及细想,撒腿就寻来时的路,向府外疾奔而去,却是忘了,这糟老头子为防被人打搅,于弟弟‘鸟贼’李客师借了一头斑斓大虫,看守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