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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语气已经放缓,“你过来,娘有几句话要问问你。”

“什、什么话?”

苏海棠站在原处,没有动。

沈氏静静的看着她,面色淡的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苏海棠不安的揪着从李家穿回来,一直不舍得换下的桃红色绣着桃枝桃花的襦裙下摆,揪了几下又忙松手,把揪起的褶子轻轻抚平。头垂的低低的,一双眼睛不时的偷瞄沈氏,速度飞快,技术娴熟。

沈氏看的太阳穴一阵一阵的往外突突,刚压下去的怒火腾的一下比刚才燃烧的更猛烈。

她忍了又忍,奋力压下心头烧的她心神俱裂、几近支撑不住的那把火,拍了拍床沿,“过来娘这儿,娘跟你说说话。”

苏海棠抬眸看沈氏,眼神茫然似乎不明白沈氏为什么一定要这会儿跟自己说话不可,只是,眸底那抹探究和恐慌出卖了她。

沈氏放在被子下的手紧紧攥着被子,她虽说在十八里寨呆了十几年,可到底是在宅子里混过的,苏海棠眼底的那些小动作哪里能瞒得过她?

她心痛的不能自已,棠姐儿才多大,已经学会在她面前玩心眼子了,还试图迷惑她!

她的女儿,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苏海棠打量着沈氏的神情,没敢关房门,往沈氏的方向踱了两步,小心翼翼的叫了声娘。

沈氏看着她的小心翼翼,心中巨浪翻腾,面上却没显露一丝一毫,声音依旧和缓平淡,甚至带了几分浅浅的笑意,“有你六婶子看着,你三姐跟棉姐儿不能把你那份给吃了,快过来,娘问你几句话,你再去你六婶子家。”

苏海棠怔了一瞬,看着沈氏唇角的笑意,心慢慢松了下来,脚步轻快的跑到了沈氏跟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手抓着椅子背往床边蹭了蹭,笑盈盈道,“娘,你说。”

沈氏的心更沉了。

她换了个姿势,看着笑盈盈的苏海棠问道,“今天在李家凉亭是怎么回事?你跟你三姐还有丹姐儿怎么会掉下湖去?你们在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听沈氏问这事,苏海棠脸上的笑容先是一僵,随即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眼神左顾右盼了一会儿,见实在躲不过,只好低垂着头开口,“我们喝的好好的,李家……那个少爷来说话,三姐跟桐姐儿要带着棉姐儿走……”

说到这里,苏海棠偷瞄了沈氏一眼,见沈氏没反应,咬了咬唇又道,“大姐……大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恼了,要推三姐掉下去,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姐……大姐突然掉了下去,我、我也掉了下去,还……还有三姐。”

“你是说你三姐是被你大姐推下亭子的?”沈氏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苏海棠,问话的同时没放过她脸上细小的变化。

苏海棠怔了一下,咬着唇,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扬起脸看着沈氏,满脸后怕的扑到沈氏怀里,身子微微颤抖着,“娘,我当时吓坏了,我根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就知道本来说的好好的,突然就掉下去了……我跟大姐三姐是一块儿掉下去的……”

沈氏的一颗心已经沉到了悬崖底儿。

棠姐儿在说谎!

“你们都说了什么,你三姐为什么要带着桐姐儿跟棉姐儿离开?”沈氏抬起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苏海棠的后背。

苏海棠的身子在沈氏怀里僵了僵,好半响才出声,“李家小姐要告诉李家少爷三姐的名字,桐姐儿不让,二姐说都是自家人,不用避嫌,桐姐儿就恼了,然后……娘,咱们分家是不是因为这个?”

苏海棠一脸似懂非懂的神情仰头看沈氏,“大伯娘她们要害三姐,二姐又害的娘没了小弟弟,所以爹才生气的……”

沈氏低头,看着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看着她一脸懵懂的表情和眸底那抹掩藏的并不彻底的懊恼,手脚僵冷如冰。

这个孩子,今年才十一岁。

是了,她十一岁时已经伺候在小姐院里,虽不屑与那些姐姐们争长论短,但院子里来来去去的一等二等三等,除却小姐身边的四个大丫鬟,就数她和秋澜姐姐心思最活泛,察言观色的本事无人能比。

可她那份心眼是用在尽心办好差事上,而不是……联合外人设计陷害自家人!

棠姐儿……

沈氏的心,像是被冰刀来回搅着,又像是被烈火焚烧着,冷热交替哪一种都让她痛不欲生!

她挣扎着最后一丝力气,将苏海棠推开,翻身躺在床上,背对她,“你去找你爹回来,就说我不舒服,让他赶紧回来,不要找你张爷爷。”

苏海棠心里惦记着事,见沈氏并没追究在李家的事,心中大喜,又见沈氏的脸果然白的吓人,便应了一声,拎起裙子轻快的跑了出去。

脚步声渐响渐远,沈氏猛的从床上坐起,揪着胸口的衣服拼命的大口喘气,眼眶红的顷刻间就布满了血丝。

疼!

好疼啊!

她的心……

槿姐儿!

棠姐儿!

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她泪如雨下,却一声都不敢哭出来,只死命的抓着自己胸口的衣服,看着门口。

苏连华急匆匆赶回来,被她满脸泪水的模样吓了狠狠一跳,忙扑过去,“梅娘,怎么了?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去找张叔,我去……”

苏连华一迭声的问话,说到最后扭头就要往外跑,被沈氏一把抓住衣襟,扑进了怀里,埋在他胸口无声的哭了起来,不过片刻功夫,苏连华已感觉到胸前的衣服被泪水打的湿透。

沈氏哭的浑身颤抖,几度哽咽的喘不过气,苏连华心里隐约猜到什么,却什么都不敢说,只搂着沈氏,顺着她的后背。

沈氏哭了足足一刻钟,才渐渐收了眼泪,没有力气的靠在苏连华怀里。

苏连华看着妻子白的跟素白绢帕一样的脸色,心中又是担心又是惊惧。

夫妻两个,谁也没有开口,就这么静静的偎依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桐姐儿叫苏老太太吃饭的声音,紧接着的是四房房门打开的声音,袁氏乐呵呵的从屋里出来,高声叫道,“娘诶,你孙女做好了饭等你吃饭呢。”

栀姐儿轻柔的唤着,“五婶儿。”

袁氏哎了一声,直扑灶屋而去。

沈氏才缓缓坐直身子,一双水洗过的眼睛定定的看着苏连华,满目惊惶,“华哥……”

“我在,我在的。”苏连华忙道。

沈氏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将在李家发生的事事无巨细,一点一滴的都与苏连华说了,说到三人落水那里,沈氏嘴唇哆嗦着,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说出完整的话,“她们一起落的水,我……我没看到槿姐儿!我、我……我就看到了棠姐儿,华哥……我没看到槿姐儿!我怎么会没看到槿姐儿……”

沈氏的神情几近崩溃,抬手一巴掌打到了自己脸上,用力之大,只片刻脸上便红了一片。

眼看她还要动手打第二下,苏连华忙抓住她的手,将她搂入怀中安抚,“梅娘梅娘,冷静冷静,你冷静一下,你不是故意的,那种情况下,你能看到一个救上来已经很不错了,我先前见多了自家孩子掉水里,爹娘吓傻的……你已经很好了,很好了……”

“不,不一样的!怎么能一样?怎么会一样呢?”沈氏摇头,“她们一块儿落的水,我就看到了棠姐儿,棉姐儿说槿姐儿是紧跟着棠姐儿落的水,你说,我怎么可能只看到棠姐儿,没看见槿姐儿?!你说啊!”

苏连华心口一疼,将沈氏搂的更用力了一些,“梅娘,不怪你!你看槿姐儿好好的,她会凫水的你忘了吗?再说小张叔不是也看过了,槿姐儿一点事都没有,你不用自责的……等我们离开这,我们一家几口重新开始,就当这些事都没有发生过……”

沈氏没有出声,窝在苏连华怀里安静了好一会儿,起身轻轻推开苏连华,脸上一片冷肃之色,“槿姐儿是没事,可是……我们如果因为槿姐儿没事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那与先前老太太下狠手差点要了槿姐儿的命又有什么区别?!”

苏连华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沈氏抬手抹去满脸的泪痕,冷然道,“棠姐儿……我以后会不错眼的盯着她,她这是长歪了,我得给她扭过来!”

“好,都听你的。”苏连华拿帕子轻柔的给妻子擦去眼角的泪水,“她还小,还扭的过来,我们一起把她这性子给扭过来!”

沈氏破涕为笑。

苏连华在心里轻轻的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忽然沉甸甸的。

两人说完话没一会儿,战六婶挎着一个竹篮子,一手牵着棉姐儿,身旁跟着苏木槿,进了二房。

看到沈氏的脸色不好,忙将竹篮子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松开棉姐儿,快步走过去,“这是怎么了?是不是……”

沈氏摇头,朝战六婶笑笑,“六嫂,又给你和六哥添麻烦了。”

战六婶嗔瞪她一眼,“说这话跟我们见外了不是。我给你炖了鸡蛋羹……”

她扭头叫槿姐儿,苏木槿从竹篮里端了碗出来,递给战六婶,战六婶接了往沈氏手里塞,“小月子最是要做好,不然落下月子病,可是要带一辈子的。”

沈氏的鼻尖一酸,嗯了一声,低头拿勺子喝了几口。

战六婶起身张罗把带来的饭菜摆在桌子上,拎着竹篮问苏连华,“听你家老爷子的意思,是要你们搬出去住,你们想搬去哪,看好了吗?”

苏连华看了眼沈氏,点了点头,“看好了,就在村口那几间。”

战六婶想了想,皱了皱眉,“成,明儿个让你六哥去帮你拾掇拾掇,先收拾出来住着。好在这会儿是夏天,也不怕冷着冻着,防着些蚊虫就行了。你们先吃饭,明天一早我再送饭过来,顺便帮你们收拾东西。”

战六婶挎着竹篮快步走了。

沈氏招呼棉姐儿过去,棉姐儿看了苏木槿一眼,没有动。

苏木槿朝沈氏淡淡一笑,“娘,你吃吧,棉姐儿懂事着呢。”

棉姐儿连连点头。

沈氏就笑了,“棉姐儿真乖。”

棉姐儿双眸一弯,仰头看苏木槿,苏木槿伸手将她抱到椅子上坐下,手撕开半块葱油饼递给棉姐儿,又帮她盛了小半碗黄瓜片汤放到她面前,才自己坐下。

一家人沉默的吃完晚饭,苏木槿去洗刷了碗筷,收回房间。苏海棠才从外面回来,见到四方桌上盖着的葱油饼和黄瓜片汤,惊喜的跑过去,“娘,这是六婶子送来的吗?”

她啊呜咬掉一大块葱油饼,嘴里塞的满满的,突然想到什么,左右四顾,晃了一圈似乎没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就端了汤喝下一口,又咬掉一大块葱油饼,呜呜啦啦的问沈氏,“娘,六婶子没给你做鸡蛋羹吗?”

沈氏没出声,苏连华皱起了眉,“你小点声。”

苏木槿抱着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棉姐儿起身去了外间。

苏海棠看着苏木槿的背影,撇了撇嘴,回头抱怨道,“六婶儿可真是的,平时说的多好多好,娘做小月子,她连个鸡蛋都不舍得给娘吃……”

沈氏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苏连华沉了脸。

苏海棠似察觉到了两人的不对劲儿,将口中的葱油饼咽下去,喝了口汤,坐下狼吞虎咽的将剩下一个葱油饼吃了个干干净净,汤也喝的一点不剩。

吃饱喝足,往椅子上一靠,舒服的眯着眼笑,“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葱油饼了,奶平时都不让做,分了家真好。爹,娘,我们以后是不是天天都有葱油饼吃了?”

看着眼前几乎放飞自我的女儿,苏连夜也察觉出了危机感。

他侧眸与沈氏交换了一个眼神,摆了手让苏海棠收拾好碗筷回去睡觉。

苏木槿在外间听到动静,进来跟苏连华和沈氏打了招呼,开门回了隔壁屋。

半夜,苏海棠翻身,一脚踹到了棉姐儿的肚子上,棉姐儿疼的从睡梦中醒来,苏木槿抱着棉姐儿去了外间,收拾了盛哥儿和业哥儿的床,哄着棉姐儿重新入睡。

自己却躺在床上,借着门缝透过来的月光看着隔扇上开的灿烂的木槿花,看着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

四房,苏连贵一回来,就听到二房分出去的事,又惊又喜,“真的?”

裴氏点头。

苏连贵就笑了,“分了好,分了家,二哥他们也能过几天好日子……”

“爹……”桐姐儿一点都不开心,嘟着嘴看苏连贵。

裴氏轻声叹了一口气,栀姐儿也一脸沉默的坐着。

苏连贵怔了怔,“这是怎么了?”

桐姐儿便将白日里李家发生的事说了,又将张氏回来告状,蓉姐儿发疯推倒沈氏害的沈氏落了胎,老爷子老太太是非不分一股脑全把责任赖在二房身上的事一连串的全都说了。

屋子里陷入一片静寂。

苏连贵脸色阴沉的可怕。

“爹这些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二哥二嫂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平日里不清楚吗?二哥二嫂不跟他们计较他们倒来劲儿了!非要把人逼到这个地步是想干什么!槿姐儿跟二嫂怎么样?你张爷爷怎么说?”

桐姐儿嘟着嘴轻轻摇头,“张爷爷说三姐没事,二伯娘伤了身子,需要好好坐月子。”

苏连贵嗯了声,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又问裴氏,“二哥他们什么时候搬出去?住哪说了吗?”

“二嫂的意思是去村头那几间荒废的茅草屋,拾掇一下先搬进去。”裴氏叹了一声,“看二嫂那意思是一日都不想在这院里呆下去了。”

“不呆就不呆吧,幸好现在是夏季,天不冷,茅草屋也尽够住了。”苏连贵也叹了一声,与裴氏商量道,“家里还有多少银子,你回头拿出来先给二哥二嫂他们。”

裴氏点头,“我等你回来也正想跟你说这事儿,二嫂他们手里还有战六哥战六婶的钱,还欠着文家少爷的银子,手里肯定缺少银子用,咱们这银子留一些嘉哥儿的花销,剩下的都给二嫂他们。”

苏连贵面上就有几分感激,裴氏嗔怒的瞪了他一眼,轻轻笑了。

苏连贵也笑。

洗漱好,喊了两个女儿回隔壁屋休息,苏连贵躺在床上,与裴氏闲话,“大房心思不正,以后让栀姐儿跟桐姐儿不要跟大房走的太近。”

“这还用你叮嘱?就是小姑……我也没让栀姐儿她们亲近。”

苏连贵尴尬的赔着笑,“咱们大人不跟小人计较。”

“计较?苏连贵,他们毁了栀姐儿一辈子!你让我不跟他们计较?”裴氏腾的从床上坐起来,声音拔高的瞪着苏连贵。

苏连贵的笑容一僵,想到女儿脸上那蜈蚣一样的疤痕,心底疼的一抽,“我说错了,这事是他们不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看到丈夫的态度强硬起来,裴氏眼睛一红,抬手就打了过去,锤在苏连贵胸口,“他们把栀姐儿害的这么惨,我为什么要原谅她们?我就要记着,记一辈子,这辈子,她们休想得我一个好脸色!休想!”

苏连贵忙附和,“不原谅不原谅,我也没打算原谅她们!别气了,不气了……对了,三哥不是一直反对二哥分出去吗?今天他没出声?”

裴氏摇头,“缩在三房一天没出来,连饭菜都是三嫂端进去的。”

苏连贵皱眉。

裴氏又道,“我看三嫂脸上有伤,走路也有点拐……”

苏连贵的眉头皱的更狠了,“三哥怎么老是动手打人!”

裴氏抱着肚子,重新小心翼翼的躺下,咕哝了一句,“窝里横。”

苏连贵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能说什么,好半响,轻叹了一口气,躺下,“我明天跟方管事请天假,帮二哥先拾掇一下,把家搬了,免得……”

他娘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他抬眸看了眼正屋的方向,闭上眼好久没睡着。

第二日,天未亮,苏连华就起了身。

沈氏跟着要起来,苏连华忙摁住她,“你动什么?你刚伤了身子,好好卧床养着,等那边房屋整理好,我再回来接你们娘儿几个。正屋那边……说什么你都别理会,咱们离开这个院子,以后除了逢年过节,跟他们也不打什么交道了。”

沈氏抿了抿唇,含笑点头,“我知道了。你上次还说那房屋屋顶塌的厉害,修补太难的话不如花点银钱重新架一个。”

苏连华应了好,将沈氏扶躺到床上,穿好衣裳,出了门。

出了苏家院子,往前走没多远,就碰上迎面走来的战六叔,看到他,哈哈笑了两声,“正要去寻你,我刚去村头那去看了,四面的墙壁还算结实,就是那屋顶不中用了。一会儿寻哥几个弄个茅草顶搭上就成了,费不了多少功夫。”

苏连华跟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战六叔搭着他的肩膀掉头往回走,“先家去吃了早饭再去寻人。”

两人一块儿到战家时,战六婶刚洗了手正盛粥,看到两人进来,笑着招呼两人。

“……先落了脚,等手头攒上几个银子,买上一些砖瓦,再起几间结实的房子。收拾好房顶下午我去山上给你砍几根竹子,扎一圈篱笆,再圈几块儿地,回头盛哥儿他娘想养鸡鸭猪的都有地儿了……”战六叔乐呵呵的帮苏连华思忖着。

苏连华跟着点头,眉眼间略带了几分歉意,“欠六哥六嫂的银子怕是要往后拖一拖了。”

战六婶笑,“那是给老二准备成亲盖房用的,他这会儿心眼里全是练武,哪还顾得上娶媳妇。”

“那混小子,上次回来还想跟我动手!也不看看他才学了几天武,就跟我得瑟上了,结果……”战六叔提起小儿子,哈哈大笑,“还不是被我几拳头打趴下了。”

战六婶瞪过去一眼,战六叔心虚的干咳几声,“早饭要凉了,赶紧给锦鸡儿她娘送去吧。”

战六婶嗤了一声,转身去收拾了竹篮,挎在胳膊上与二人道,“我过去送饭,收拾好东西再过去帮忙。”

苏连华道了声谢谢,目送战六婶出了院子。

兄弟俩又闲话了几句,吃完饭分头去寻人,半路上遇到三两个结伴从苏家寻他而来的,肩膀上都扛着家伙,战六叔那边也凑了三四个。

一行七八个人去了村头,先将茅草屋周围疯长的草给连根拔了,地面休整平整。又一分为二,将三间屋子的地面整理干净,牵了村里的石碾,将里里外外的土地碾夯实了,才动手去处理屋顶。

柳汉堂抱着两捆竹席走到屋子前,将竹席放下,笑着跟苏连华和战六叔打招呼,“战六哥,苏二哥,你们忙着呢。”

“堂哥儿。”两人笑着回话。

“太爷爷让我送两床竹席子过来,给你们搭屋顶用。”

“这哪成?这竹席还是新的……”苏连华推拒道。

“不值几个钱,我还赶着去上工,就不留下帮二哥了,你们忙着。”

柳汉堂笑着说完,朝几人摆了摆手,转身大步朝村子外去镇上的路走去。

战六叔拍了拍苏连华,“老太爷惦记着你,以后多往柳家走走就是了。”

苏连华笑着应了。

三间屋子两床竹席显然不够用,战六叔拍拍手,“我家里还有两床用不上的,我去拿来。”

“我家里也有一张,舍不得扔又没什么用,刚好拿来给二哥搭个屋顶。”

“我家也有。”

几个人相视一笑,打了招呼,各自回去抱了竹席来,说是破旧的,却大多是七八成新的,铺开三间房顶,竟还能剩下两床,战六叔笑着指了指院子,“刚好,剩下那两个待会儿在这给你们搭个棚子,做饭的时候可以挡挡太阳。”

几人说笑着,将怀草剁碎和进泥里,在竹席上糊了一层泥,又铺上怀草,再用一层薄泥压了,不敢铺太厚,怕压塌了下面的竹席。

最后一捆怀草铺上去,下面的人看着都笑了。

“成了。”

几人从屋顶下来,走到下面往上看,又走进屋里转了一圈,出来笑道,“还成,遮挡个太阳是没啥问题,就是不知道刮风下雨成不成。”

苏连华抬起袖子抹了把额头的汗,笑道,“看今年这天气,下不起大雨,一般小雨这屋顶足够了。”

苏木槿与战六婶一人挎着竹篮,一人拎了个半大的木桶走过来。

战六婶笑着看几人的成果,“还挺快,这还没到正午呢。”

“爹,战六叔,几位伯伯叔叔过来歇歇脚喝口水吧。”苏木槿站在木桶边,从竹篮里拿了碗,舀了水递给众人。

“哈哈,正有点口渴。三丫头,你来的正好,给你周二叔来一碗……”

苏木槿笑着递了一碗水过去,周二叔接了一饮而尽,喝完砸吧砸吧嘴,“这水怎么喝着怪怪的?”

“槿姐儿在里面加了一些三七,说是清热解暑气。”战六婶在一旁笑着解释。

“诶,还真是,味道不错,比白水好喝多了。”另一个中年大叔也砸吧着嘴点头。

苏木槿笑着接过大叔递过来的碗,加满递过去。

一通水被一群人喝的七七八八,战六婶拉着苏木槿去看房间,指着东西两屋,“你爹娘东屋,你们姐妹西屋,盛哥儿和业哥儿回来……怎么办?”

“家里还有两架隔扇。”苏木槿道。

战六婶一怔,随即就笑了,“我把这个给忘了,隔扇是你舅舅送的,到时候可以搬过来,把房间隔成里外两间,这样就是再多两个人也不愁没地方住了。”

苏连华与战六叔留几个帮忙的兄弟吃饭,被几人打手一挥,“不差这一顿,等回头你盖砖瓦房上梁的时候,哥几个一定来……”

苏连华连声道谢,送走几人,去战六叔家吃了饭,下午开始往茅草屋里搬东西。

苏连华进正屋跟苏老爷子打招呼的时候,苏老太太的眼神飞刀一样嗖嗖往苏连华身上射,苏老爷子脸色阴沉,头未抬,看都未看苏连华一眼,就摆了手,让他离开。

苏连华没多说,转身出了正屋。

苏连贵赶回来的时候,正碰上战六叔赶着牛车来苏家,跟苏连华打了声招呼,两人先将槿姐儿屋里的两张床搬上牛车,又捎带了一些收拾好的包裹,先去了一趟。

等第二趟拉苏连华与沈氏的那张床时,苏老太太不愿意了。

“这床不能拉走!这是我跟老头子出钱打的,不是你们二房的东西,不能出苏家!”

裴氏无语的瞪着苏老太太。

袁氏抱着胳膊撇了撇嘴,“娘诶,这可是二嫂他们成亲时的床,你把床留下,还能……自个儿睡不成。”最后一句憋着笑含糊不清的咕哝在嗓子眼。

苏老太太狠狠瞪了袁氏一眼。

苏连贵皱了皱眉,走上前,“娘,你留这床干什么?这是二哥他们……你这是想干什么?”

“你走开,我说不能搬就不能搬!”苏老太太推开苏连贵,叉腰拦在苏连华与战六叔跟前。

战六婶扶着沈氏站在门口,看着苏老太太大骂,“苏老婆子,儿子儿媳妇成亲的床你也要扣下来,你还要不要点脸了!苏老头呢!当得了这个家不?不能当我们就去找柳老太爷来说说理,再不然就去镇上问问县太爷,后娘非要扣儿子儿媳妇的婚床,算个怎么回事儿!”

“碍着你什么事儿了?这是我们苏家的家事!”苏老太太瞪着战六婶,哼哼道。

战六婶嗤笑,“谁稀罕管你苏家的事,赶紧让开,我们还等着过去收拾东西,没功夫跟你在这闲扯淡!”

苏老太太气的脸色铁青,苏连贵上前拉苏老太太,“娘,你别闹了,你要这床也没用……”

“谁说我没用,我砍了当柴烧!”苏老太太伸手胡乱挠着苏连贵,“你个臭小子,你给我松手!我才是你娘!”

苏连贵吃痛的收回手,低头一瞧,手背上赫然几道血痕,顿时想起自己女儿脸上被老太太抓的伤痕,脸上就带了掩饰不住的怒气,喝道,“够了!”

苏老太太一怔,“老四,你……”

“一张床而已,你非要闹大到底是想干什么?二哥他们这些年给你的银子还少吗?多少张床买不到!您就不能消停点,我们一家子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对你来说就那么难吗?非要闹出点事,折腾个你死我活才是你的目的吗?!”苏连贵说着不觉红了眼。

题外话

第一天公测失败,罚红包。

宝宝们记得去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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