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暂时退去，刘北心神稍定，疲乏像潮水般从他全身走了一遍。

他有一种遇到莫大的悲事，痛哭几天后的疲惫感。

感觉整个人精神上都被透支了，知觉木木的，真想解甲休兵，躺在暖和的被窝里好好睡上一觉。

他更真切的感觉到了什么是魂力。

血与恨，刘北心里重复了一遍，熊伯对他说的话。

从他刚才的感受来看，更高阶的魂力，似乎很受情绪的影响，尤其是恨意。

魔族的攻势稍稍停歇了，他们躲着箭雨的追逐，盘旋在锐羽阵型的周围，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而他们这边也在拼杀之后，稍得喘息的机会。

始终守护在锐羽上方的这队火翼龙的情况，远比熊伯这队糟糕。

小火翼龙已经全数阵亡，巨火翼龙也遭到重创。

不知道多少伤口裂开在它的身体上，创出这些伤口的箭支与刀剑甚至就插在它身上。

左边龙翼上一道惊人的伤口重创了它的飞行能力，它盘旋的样子显得很笨拙，却还在保持威吓的姿势。

即使是巨火翼龙这样舍生忘死的掩护，锐羽军也伤亡了至少一半的兵力。

它背上的只剩几名夜叉武士了，都是浑身浴血。

他们看到熊伯向他们靠近的时候，都站得笔直向熊伯行军礼。

“打得漂亮，孩子们！”熊伯也站得笔直回礼。

刘北看着那几个夜叉武士，他们看向熊伯的目光炙热如火，浑身都是战意，可也许再过一会儿，他们都会死去吧。

当然，他们现在的存活却很重要。

向上投射的箭雨不比其它方向，会受到很多因素影响，杀伤力也会降低。

所以锐羽的箭阵锐不可当，上空却是他们阵型最薄弱的地方，需要巨型火翼龙这样强力的队友守护。

“夜叉本阵覆灭了。”李尔也趁着这个间隙，再次收起羽翼落在巨火翼龙背上，与熊伯并肩。

他身上的铠甲也被血色覆盖，盘旋在一旁的随身武士，也只剩下两位。

刘北看到他铠甲在几处要害的地方，都怪异的扭曲了。

可以想象这几处地方被击中的时候，受了多大的力道，才会让铠甲扭曲至此。

李尔显然带着重伤，神情上却不露分毫的痛苦之意思。

众人向着夜叉本阵的方向看去，被狼骑突破外围防御的远程部队，确实只剩被屠杀的命运。

远程器械尽皆被毁，夜叉士兵尸横遍野，只剩零星小队还在抵抗。

魔族的留下不多的军力清扫这些漏网之鱼，主力已经重新集结，向着苍流破霜苦战的地方狂奔而去。

“小王爷也…”一直在熊伯身边的夜叉武士不争气的哭了出来。

熊伯却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须发依旧飘在空中，却不见霜白，早就浸透血色。

“苍流破霜怕是也…”李尔停住了话头，把目光收了回来。

“这些家伙倒是聪明得紧，这个时候突然开始消耗你们的羽箭了。”熊伯却没有在意李尔说的，仿佛心里依旧只有眼前的战场。

刘北闻言心中一惊，突然想到这个致命的问题。

锐羽军这样的可怕的射手纵然杀伤力惊人，可他们和所有射手一样，都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们总有用完箭支的时候。

而且不像地面的射手，可以依赖阵地里的辎重大车补给箭支，在空中的他们补给必然更困难。

“苍流真的要错过这次战事么。”李尔头一次语气里带着忧虑。

“我不信那个老家伙会那么傻，四百年后我们的盟友屈指可数了，”熊伯转头看向刘北，“小子，跟李尔到碎叶军去吧，这里不适合你呆了。”

刘北也看向熊伯，看熊伯的样子，这是在跟他诀别么…

“不…我不走！”刘北本能的拒绝了。

他突然那么不希望，熊伯就这样战死在魔族的刀兵下，哪怕他认识这个老夜叉甚至不到一天的时间。

“你突破了血与恨，那是你心里的力量，这是我们与魔族对抗的根本所在，”熊伯像一个前辈看着后辈，笑得很坦荡，“可在战场上光有这个可不行，还有别的东西支撑着我们走到现在，那就是信任！”

“你的同伴可以为你抵挡刀剑，他们以血为你铺路，因为他们相信你留在战场砍下更多敌人的脑袋，而不会就此逃开，只为了独活。”

刘北看着满面风霜与血色的熊伯。

这个时而猥琐的像个奸商，时而狠绝如令人敬畏的老战士的老头，此刻无比郑重的看着刘北。

熊伯似乎有太多话，想慢慢教给刘北，可惜，短暂的时间逝去得如此之快。

熊伯从脖子上摘下一枚奇异的金属吊坠，为刘北戴上：“我戴了它五百多年了，我希望你能把她戴下去。”

“熊伯大人…”刘北握着胸前的金属吊坠，鼻子发酸。

“走吧，年轻人，跟你呆久了我都快唠唠叨叨成了碎嘴的老家伙了。”熊伯转身看向战场，深深叹息。

李尔拍了拍刘北的肩膀，也莫名感叹，“来跟我们碎叶军玩玩如何。”

说罢李尔从接过随从武士递上的一块石头，安在了刘北甲胄的胸口处。

那石头一看就知道蕴含着大量的能量，之前李尔就从这样的石头里吸取魂力，所以在与玄天绝烈对决之后，迅速的恢复了魂力。

难怪夜叉的甲胄穿在他身上会那么合身，看来是兼容了灵族与夜叉的工艺，特意为刘北打造的铠甲。

石头的能量迅速蔓延开来，刘北只觉得身后一沉，硕大的双翼从刘北身后甲胄伸展出来。

羽翼展开后立刻一震，刘北瞬间脚离龙背，漂浮了起来。

“我不会这东西啊！”刘北头一次驾驭这羽翼，只觉得整个人失去了平衡，情不自禁的向后仰去，羽翼着地了，脚才落了下来站住了。

“想会还不简单。”李尔笑嘻嘻的说，突然推了刘北一把。

“啊！”这一推让刘北向后倒了两步，最后一脚踩空，整个人从龙背上坠落了下去。

这也太狠了吧，就这么给扔在了半空中，感觉像把想学游泳的孩子，直接扔进了大江大河里，刘北简直要怀疑李尔是敌是友。

他脑海里划过某年夏天，自己从小山坡上摔落的情景。

整个世界都在极速的远去，同伴的脸越来越小，他们的惊呼刘北听着仿若隔世。

现在也是这样，火翼龙和灵族武士们都在极速的远去，只是没人惊呼什么。

魔族还包围在四周蠢蠢欲动，阵型下方的土地上躺了不知多少具尸体，栽倒一个同伴再正常不过。

唯一的区别在于，他从山坡摔下之后，最后落进了山坡下的河里，而现在他这样硬扎到地面，只能是活活摔死。

“用你的魂力！”李尔在刘北身旁不远处大喊，刘北落下的第一时间，李尔也跟着俯冲下来了，“用魂力驾驭羽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