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南郡当阳
“不行,怎么可以释放这群吴狗!”县令府衙内响起了周仓愤怒的声音。
关索将丁奉想要释放俘虏吴兵的请求告诉给了吴班等人,话未说完,周仓便第一个跳了起来。因为关羽之死,他早对这些吴兵恨之入骨,若不是吴班阻止,他早想把这三百余名吴兵俘虏,连同丁奉一并处死。
王宇则疑惑地看着关索:“二郎君,那丁奉不过一个都伯,真的有必要让他归降吗?”
关索并不急着回答,而是反问谢洪道:“谢将军,你昨日与丁奉交过手,觉得他本事如何?”
谢洪苦笑着回答道:“说来惭愧,此人虽是年少,但武艺远在我之上。昨日若非二郎君相助,我怕是凶多吉少!”
“如今魏贼窃居中原,人口远胜大汉,长此以往,大汉日后必缺良将!丁奉既是武艺高强,何不让他为大汉效力?”关索耐心地劝说众人,“陛下爱惜人才,想来也不会为难一个都伯。”
众人虽觉得关索的这番话很有道理,但吴班依旧面露难色:“二郎君之言虽好,只是这些吴兵已知我军虚实,只怕他们会尽数透露给孙权!”
“这些吴兵数量不多,就算尽数释放也不会对我们造成太大的威胁。而且……”关索说到这里,嘴角上不由扬起一丝阴森的笑容,“我们正好可以利用他们给孙权带个信!”
“带信?”众人不由一愣,不明白关索要给孙权写什么信。
“此计说来话长,待我慢慢说与诸位!”关索随即压低了声音,将自己想到的计策详细地说给了众人。
大堂上很快只剩下关索一个人的声音,众人皆是聚精会神地看着关索一展他的谋略。
“呃……”周仓是个粗人,一时没听明白,尴尬地笑道,“二公子你能再说一遍吗?”
身为军师的王甫沉思片刻后,突然目光灼灼地盯着关索:“二郎君是想诱孙权亲自来攻吗?”
不愧是益州名士,智谋果然不一般,关索当即点头笑道:“正是!朱然虽被车骑将军所牵制,但他精通守御之道,纵是分兵前来,也足以抵挡车骑将军。”
“既是如此,倒不如让孙权前来!”关索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气,“据我所知,孙权虽然善于用人,但亲自领兵征战却不是他的强项!我等正好趁此机会,挫一挫吴军的士气!若能擒住孙权,大事可定!”
“眼下江陵城内并无独当一面的大将,孙权如真要来攻当阳,多半会亲自前来!”王甫点了点头,随即正色道,“吴都督,我认为可以采纳二郎君的建议!”
吴班也认为死守当阳对整个战局来说并无太大的帮助,倒不如与吴军在城外展开野战,或能有破敌之机。
吴班仔细思忖一番后,也不禁拍案道:“也罢!若真能诱孙权前来,倒也不失为一个良机!我便赌上一赌!”
“国山先生,请让城中的医匠配些利尿的药方来。”
这时,关索再次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当阳城内一处临近城墙的校场上,投降的三百六十名的吴兵被集体关押在这里,没有武器,没有铠甲,没有自由,甚至连米饭都少得可怜,每个人都惶恐地等待着汉军的处置。
到了辰时,吴班在亲兵的簇拥下来到了校场,望着这伙吴兵,高声喝道:“汝等听着!虽是汝等愿归降大汉,但本督却也担心汝等先降后叛,因此决不能将祸患留在当阳!”
这群吴兵并不是傻子,自然从吴班的话中听出了言外之意,连忙一个个地磕头求饶:“都督饶命,我等情愿归降,绝无二心!”
“念汝等都是良家百姓,不幸被孙权强征入伍!”吴班说完,便从怀中套出一个锦囊,“汝等只需将这封书信带往江陵,并交于孙权,我明日便将汝等尽数放归江陵!”
一听到“释放”二字,这群吴兵顿时大喜过望,哪管江陵离当阳有多远,一个劲地磕头拜谢:“愿听将军吩咐!”
“只是倘若再被我军擒了,定斩不赦!”
吴班厉声说完后,随即拍了拍手,几个汉兵从不远处推车而至,车上放着数百个小碗,还有几坛子清水。
只不过其中几个碗里,隐约有些奇怪的东西……
“汝等每人先喝一碗水,少时本督会差人送饭过来,休息一夜,明日便上路吧!”吴班说完,便令汉兵们分批给这些俘虏们发碗倒水。
还别说,这群吴兵自被俘虏后,真是滴水未进,渴得实在难受,每人都将碗里的水一饮而尽。看到这些吴兵如此地酣畅痛饮,吴班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
深夜子时,明月高照,当阳城陷入了一片宁静之中,除了城头上守卫的士卒,几乎人人进入了梦乡。
只不过,校场上那三百六十名被俘虏的吴兵今晚有些骚动。只见一个吴兵慌慌张张地从营帐中跑了出来,一路狂奔道校场旁的城墙下,在脱下裤子几秒后,脸上终于露出了舒坦的表情。
“该死,今天是不是水喝得太多了?”这名吴兵一边提裤子,一边发牢骚,这是他今晚第二次起夜了。
他当然不会知道,他今天下午喝得那碗水中,混入了几味利尿的药剂。不过,吴班为了防止太多吴兵起夜露出破绽,因此他只在几个人的碗里下了药,只要有人能频繁起夜,就足够了。
“沙沙……”突然,城墙上隐约响起了脚步声。
“上面似乎有人?”这名吴兵正在诧异之时,城墙上又响起了一个年轻的声音,而且声音离他越来越近,听得也越发的清楚。
“都督为何愁眉不展?”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关索。
“唉,伤卒大多不能痊愈,我军可战之兵只有千余人,若是吴军来攻,如何是好?”都督吴班长吁短叹,显然是担心守卫当阳城的人手不足。
“都督莫非担心朱然领兵前来攻打吗?”关索故意问道。他已经把今晚的这段台词演练了许多遍,差不多可以倒背如流了。
“是啊……”吴班倒是没关索这般熟练,仔细想了一下方才说道,“朱然离当阳城最近,也许明日他就兵临城下了。”
“都督放心,关索必会全力守卫当阳!不出六日,车骑将军的援军便会到了!”关索好言宽慰道,“依索之见,可派一支军马到龟山北面五十里安营扎寨,确保那条小路不会被吴兵切断。”
“当阳城内兵少,分兵恐非上策。”吴班摆了摆手,“何况吴兵不知我等走的是哪条小路,不必多此一举。”
“眼下最大的威胁仍是当阳城西的朱然……”吴班此刻也越发地入戏,不由得感叹道,“我军虽是粮多,但箭矢等守城必备器械已所剩不多,纵是命人加紧打造,也恐难以济事!”
“都督,其实朱然来攻当阳,未必不是件坏事!”关索呵呵一笑。
“此话怎讲?”吴班故作惊愕,连忙问道。
“只要朱然分兵前来,车骑将军便能一举攻破朱然大营!”关索略带兴奋地说道,“我们此行目的,不正是为了威胁朱然后方,吸引其注意吗?”
“说的也是。”吴班点了点头,“若是车骑将军能攻破朱然大营,我等在当阳死守,也是值得!可若朱然不分兵前来,又如之奈何?”
“到那时,车骑将军便会徐徐派兵支援当阳!都督和车骑将军两路夹击朱然大营,定然事半功倍!”
关索说完,却是自信地笑道:“不过,我料朱然定会来攻当阳!”
“二郎君为何如此肯定?”吴班又装成一副十分诧异的样子。
关索神秘地笑道:“朱然军中有一员战将,十多年前曾受先父救命之恩,多年来一直暗中相助我大汉!我想定他定会劝朱然分兵前来!”
“此话当真?”吴班详作欣喜之色,“想不到我们在吴军中还有内应!”
关索点了点头:“若不是他,我怎么会知道甘宁身患重病,当阳如此空虚?”
“也多亏此人,我当年方能得知吴兵埋伏于夹石山!”关索说到这里,不由得伤感起来,“可恨终究还是没能救下先父!”
“二郎君切莫如此伤感!”吴班连忙宽慰关索,“只要杀败吴军,生擒孙权,便能告慰关将军在天之灵!”
“可孙权自合肥之战被张辽杀败后,就胆气丧尽,不敢统兵征战了!”关索恨恨地说道,“不然我定将他生擒了,为先父报仇!”
“不过孙权当真不会来吗?江陵距离当阳也不过两日路程。”吴班忍不住说道。
“听那人说,当年孙权自合肥之败后,贺齐贺公苗曾哭着劝孙权不能再亲身冒险。”关索开始卖弄起自己的历史知识,“就连张纮张子纲早年也规劝孙权不可逞匹夫之勇。”
关索说完,不禁冷笑起来:“更何况孙权亲自统兵,吃过的败仗不胜枚举,合肥之战更是丢尽颜面,被张辽杀得屁滚尿流,还折了大将陈武。他若真来当阳,又有何用?”
“孙权将军事全全委托于陆逊,却是上策!”关索得意地说道,“圣上若擒得陆逊,孙权便束手待毙也!”
吴班和关索只顾在城墙上说话,全然“没发现”城墙下已有好几个吴兵在那里偷听。
这个时候,一名吴军什长也来城墙下小便,看到那些吴兵鬼鬼祟祟的,不由心生疑惑,连忙上前喝问道:“汝等在做什么?”
“什么人?”那名什长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寂静的黑夜中却显得十分响亮,瞬间便惊动了城墙上的一名守城士卒。
城墙下的那几个吴兵瞬间吓了一跳,连忙贴着墙壁躲了起来,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吴班与关索相顾一笑后,随即高声问那士卒:“汝夜间喧哗,所为何事!”
那名守城士卒也是通过气的,装模作样地环视一圈后,回复吴班道:“都督,小人适才觉得下面似乎有人……”
“都这么晚了,能有什么人!”吴班淡淡地说道,“罢了,朱然大军随时会到,汝等今晚也好好休息吧!”
“都督也早点休息!”关索也对吴班说道,“此处大事,全赖都督主持!”
听到城上的脚步声逐渐远去,那群吴兵顿时劫后余生般地松了口气,赶紧没命地跑回账内。
第二日一早,那三百六十名吴兵被押到当阳城外后,吴班将书信和已经入棺的甘宁遗体交给其中一名屯长后,便将他们尽数释放。这群吴兵也按照约定,跟着那名屯长前往江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