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一半时,秦昭让仓戈把眼睛蒙。
仓戈虽然不解,还是蒙住了眼睛,拉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跟着她。
秦昭勾起唇角。
她带了尤味草,到时候把仓戈扔了,它不认识路,也不能寻着味找回来。
走了很久,仓戈忍不住握了握她的手,“狸,还没到吗?”
秦昭看了眼周围,说:“快了。”
“……哦。”她前几次都是这么说的,不过仓戈还是选择相信她。
又走了很久,秦昭终于停下了。
“到了吗?”仓戈问。
“嗯。你先等一下,我给你准备了惊喜,等我叫你了你才能把眼的布条取下来。”
仓戈惊喜道:“真的吗?我听狸的。”
“要是你偷偷把布条取下来了,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明白吗?”
“明白。”
见它如此好骗,秦昭忍不住笑了一声。
她松开它的手。
仓戈下意识抓紧了,“狸……”
秦昭道:“我去给你准备惊喜,很快就回来。”
仓戈慢慢松开她的手。
秦昭没有故意放轻脚步,十分自然地离开了。
走前她回头看了眼傻傻站在树木旁的仓戈,她专门将他放在隐蔽处,给他留了一些药物和食物,还有一把锋利的刀,仓戈应该能撑一段时间。
她转过头,这次没再往回看。
仓戈听见她的脚步声越来越小,心中期待又隐隐感到不安。
他就在树下静静等着,双腿都酸了,但他不敢坐下,害怕秦昭回来找不到他。
他等啊等,始终没有等来那个说去给他准备惊喜的人。
仓戈再次放下想要摘下布条的手。
不能摘下来,摘了就再也见不到狸了。
等到周围都安静了,森林里气温下降,小动物们都回了巢穴,那些在夜间活动的夜猫子也没有踪影,只有树叶沙沙的声音与他做伴。
狸是在捉弄他吗?所以故意不说话?
仓戈忍不住小声叫了一声,“狸?”
沙沙沙——
树叶在响动。
“狸?”仓戈声音发颤。
还是没人应声。
“狸,你别吓我。”仓戈声音里带了哭腔。
平时他一哭,狸就拿他没办法,这次肯定也一样,她一定会叫出他的名字,把他抱进怀里安慰他,抚摸他的头。
静谧,还是静谧。
仓戈握紧手,“狸,你再不说话,我就要把布条取下来了。”
“……”
“我要把布条取下来了。”仓戈拔高声线。
“……”
仓戈颤抖地抬起手,将布条取下。
眼前哪有什么人,只有一个他和月光穿不透的黑影。
“狸!”
她明明说取下了布条就再也见不到她,可他取不取布条都见不到她。
甩掉包袱的秦昭一身轻松地在2518的指引下回了余林。
路线太复杂了,哪怕是她自己也记不清。
“狸,你回来了,仓戈呢?”鹿角少女好奇地看了眼她的身后。
“走了。”
“为什么?”
秦昭淡淡道:“他已经长大了,以后要一个人生活。”
“啊……”鹿角少女有些怅然。
也是,仓戈是兽人,跟他们到底不一样。
他不需要躲躲藏藏,他要做的,应该是像所有兽人一样,露出他尖利的爪牙,占有最好的领地,或许还会有数不清的雌性兽人,与他一起繁衍后代。
余林里的兽人很快就得知了这个消息,他们与鹿角少女的反应相同,怅然之余又感到庆幸。
仓戈和他们终归不是一路人,哪怕他很少在他们面前露出人形,人兽们心里很清楚,仓戈是个对他们有威胁的兽人。
走了也好。
没了仓戈,秦昭过得愈发随意。
虽不至于十天半月都不洗一次澡,但她洗澡的次数明显比以前少了。
吃饭更是如此,有时她沉迷,还是2518提醒她该吃饭了。
秦昭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一脸苍白憔悴的自己,暗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有意去人类世界,但她的形体特征不允许,去了估计也是和非鹤差不多的下场。
之前和非鹭去晃了一圈,被当成是cosplay,可时间久了就不行了。
而且她没有身份凭证,妥妥的黑户啊。
秦昭又想着去森林里,可兽人虎视眈眈,她去了就是送菜。
虽然她的任务就是要被老虎抓住,然后不能被吃,还要在百兽面前装一次逼,但秦昭现在还不想开始任务,她想先在这个世界玩玩。
抉择两难啊。
秦昭凝眉细思,最终得出结论,“我还是再苟一段时间吧。”
她躺会床,“统哥统哥,继续继续。”
她的还没看完,等看完了再说吧。
……
仓戈浑身是血地走在森林里,鲜血一滴一滴地滴落,有它的,也有其他兽人的。
它维持着兽形,森寒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兽人,发出一声低吼。
兽人们身体一颤。
这就是个怪物,模样怪,实力更怪,明明一副毛都没长齐的样子,却凭借一己之力将他们打败了,还跟没事人似的。
他们眼睁睁看着它从眼前消失,没人敢去冒犯。
他们是败者,不配再去挑战。
这就是丛林法则。
等到回了自己抢来的领地,仓戈才瘫倒下来,呼吸粗重。
它必须在那些兽人面前保持悍然的模样,不然极有可能遭到反扑。
现在它十分虚弱,就是一只幼崽也能轻轻松松要了他的命。
血还在流,仓戈却不想处理伤口。
疼痛能让它感受自己还存在这个世界,让它忘记被抛弃的痛苦。
它被抛弃了,又一次。
抛弃它的人是那个它一心信任,对它说它还有她的人。
它在那里等了一天一夜,她始终没有出现。
起初它想着,也许是她迷了路,现在正在焦急地寻找它。
可是当冰冷的月光再一次笼罩那片森林时,它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了。
它又被抛弃了。
仓戈忍不住发出一声呜咽,很快又被它压回了喉咙。
它不能哭。
本来就是它先缠她的,让她不得不带它回去,所以它被抛弃了也不奇怪。
被照顾了这么久,活到现在,它应该感到庆幸才是。
感谢她没有在最初就抛弃它,而是将它养大了再抛弃。
这样想着,仓戈以为自己会好受些,可被喉咙压下的呜咽却让它更加痛苦起来,比身的伤更甚。
它蜷缩起身体,碰到了一旁放置的东西。
那是狸留给它的。
它舍不得用,但这些东西又表明,她早有预谋。
故意让它蒙眼,故意用尤味草扰乱它的嗅觉,故意让它等待,趁机离开。
它找不到回家的路,它想质问她,就算想要抛弃它,为什么不提前告诉它,哪怕给一点提示,一点警告?
明明在那之前还相安无事,为何突然抛弃它?
仓戈越想越不甘心。
它要回去,咬住她的脖子,质问她,让她知道自己不是她想抛弃就能抛弃的。
仓戈慢慢立起身,细细舔舐着身的伤口,眼睛在黑暗中发出莹莹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