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瑶转身望着杜荷离开,脸上写满了失落,她神色怏怏地回到中院,百无聊赖地拨打着身旁的花草,尽显小女儿态,毕竟她才十六岁而已,她也不想管着杜荷,可是杜构说了,杜荷太过肆意妄为,必须好好管制,否则将来恐酿大祸,所以她在外人面前,才会装出成熟稳重模样,这样才能管得住人,既是管家婆,就得有管家婆的样子。
听到后方脚步声传来,李瑶赶紧收回了手,再次摆出端庄姿态,缓缓转身,只见杜洪快步朝她走来。
杜洪到了近前,行礼道:“拜见少娘子。”
“杜管家不必多礼。”李瑶摆了摆手,道,“杜管家找我有事?”
杜洪犹豫了一下,问道:“少娘子,听闻您想把书斋赚的钱全都还给少郎?”
李瑶点了点头,问:“宁账房告诉你的?”
杜洪坦然点头,道:“少娘子莫要怪宁账房,您刚来杜府,许多事情,您不知晓,少郎以往作为……太过荒诞,宁账房是被他弄得寒心了,这才……让我来当说客。”
“可是……”李瑶轻叹了一声,缓缓道,“那是他凭本事赚来的钱,还给他也是理所应当,当初若是知道他的书斋会赚这么多钱,我是定不会要求他将这些钱都充入库中的,现在……他定恨死我了。”
她说话间,想到了方才杜荷看自己的眼神,目光中似乎充满了厌恶和警惕,殊不知,她方才去找杜荷,就是想跟他谈谈,把书斋赚的钱都还给他。
“少娘子,您可千万莫要这么想。”杜洪赶忙劝道,“我是看着少郎长大的,少郎品行如何,我最是清楚了,这次书斋他确是赚了很多钱,但与他这些年花掉的钱相比,简直不值一提,而且,开源节流为固财之本,少郎赚钱了,是为开源,但他花钱也厉害呀,您若不将这些钱都收了,只怕他不出一个月,就全都花完了。”
李瑶闻言蹙眉望着杜洪:“他当真如此荒唐么?”
“比这荒唐的事还多着呢。”杜洪长声叹息道,“少娘子您也不用怕他记恨你,你们毕竟是夫妻,少郎是从小被惯坏了,所以这么大了还不懂事,待到将来少郎懂事了,定会感激你对他的管教的。”
被他这么一顿劝说,李瑶原本的打算确实动摇了,毕竟她刚来杜府月余,对杜荷的了解还是不多,虽然这段时间观察下来,杜荷的表现没有过于荒唐之处,但毕竟人都是会伪装的,就怕杜荷是在装乖,不然杜构也不会在慈州大发雷霆,杜洪也不会如此说杜荷的不是。
沉吟了片刻,李瑶心中有了决定,点头:“好,那这些钱,我先替他管着。”
杜洪提醒道:“不只是这些钱,以后少郎的身上,可不能给太多钱,他但凡身上有一点钱,就兴风作浪,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的。”
李瑶缓缓点头,表示将他的话听进去了。
杜洪这才放心,躬身道:“咱们家以后就得靠少娘子您多费心了。”
李瑶微微点头:“我初来乍到,对府上的人和事还有许多不明之处,也要劳烦杜管家你以后多多提点。”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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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荷怀揣着甘油和肥皂,叫上甄剑,出了杜府,骑马赶往翼国公府,来到翼国公府上,敲开门,门房问:“何人?”
杜荷道:“长安县子杜荷,拜会翼国公,来得匆忙,未备拜帖和礼单,劳烦小哥通报一下。”
他说话间,从身上摸出一把铜钱塞进门房的手里。
门房见他如此有诚意,笑了笑,道:“稍等。”说罢便关上门,去通报了。
杜荷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门再次打开,那个门房满脸堆笑:“杜县子,快请进,请进。”
“多谢。”杜荷和甄剑进了门。
进门后,门房带他们来到客厅,只见秦琼早已在主位上等候,见杜荷进来,秦琼起身相迎。
杜荷赶紧上前行礼:“侄儿拜见秦伯。”
“杜荷来啦,来,坐。”秦琼请他入座。
二人分主客坐下。
屁股刚粘坐垫,秦琼就笑呵呵问:“今日怎么有雅兴到我这儿来了?”
杜荷咧嘴一笑,兴奋道:“有好事,大好事!”
秦琼开心摊手:“来,说来听听。”
杜荷道:“我有一项新的生意,比造纸卖书还赚钱,秦伯想不想做?”
“哦?”秦琼闻言双眼一亮,乐了,“有这种好事?是何生意?竟比你的书斋还赚钱?”
在他看来,杜荷的书斋一个月赚了一万多贯,这已经是近乎奇迹一样的生意了,他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生意能比这个还赚钱。
“这次是一个新玩意,您绝对没见过。”他说着从怀里掏出用羊皮包好的肥皂和甘油膏。
“这是……”秦琼望着他手里裹得严严实实的羊皮,有点懵。
“别急。”杜荷笑嘻嘻地揭开羊皮,然后献宝似地掏出一块肥皂,直接递到秦琼面前,口中还配上了出场音乐,“噔噔噔!”
秦琼怔忡接过肥皂,只觉这肥皂入手感觉十分奇怪,放在鼻前闻了闻,有一种奇特的味道,说不上香,也说不上难闻,总之他从未闻过这种味道。
秦琼手持肥皂翻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所以然来,不禁问:“这到底是何物,有何用途?”
“这是用来洗手用的。”杜荷道,“你可以让人打盆水来,洗手试试。”
秦琼看了看自己的手,道:“我手很干净,不用洗。”
“那就弄脏一点。”杜荷道,“这样,让人弄点油过来,弄个满手油,洗一下试试。”
秦琼闻言惊问:“油都能洗掉?”
“能,当然能了。”杜荷道,“快,让人弄一碗油和一盆水来。”
秦琼当即就高呼一声,唤来家中仆役,让他们弄一碗油和一盆水来。
闲来无事,秦琼继续好奇地翻看肥皂,问:“这物事……可有名头?”
杜荷点头:“有,叫肥皂。”
“除了洗手,还有何其他用途?”
杜荷想了想,解释道:“严格来说,它的用途是用来清洁污垢的,不局限于洗手,其实洗脸,洗澡,洗衣服,甚至洗头都能用。”
秦琼这下懂了,恍然道:“那不就是澡豆嘛?”
杜荷道:“可比澡豆好用多了,也更加高大上。”
“何为高大上?”
“高端大气上档次。”
“嗯……”秦琼继续把弄手里的肥皂,他对肥皂充满了好奇。
过了片刻,两个仆役将一碗油和一盆水送了进来。
秦琼按照杜荷的吩咐,先往手心里倒了几滴油,搓了搓,满手油了,然后握住肥皂,把手伸入水中开始洗手。
杜荷还要教他如何洗,虽然方法简单,但秦琼毕竟是第一次用,还以为要把肥皂整个地按在水里洗呢。
用了杜荷教的方法,秦琼搓出了满手的泡沫,顿时惊呼起来:“这些白沫是什么?怎么会这样?”
杜荷淡定笑道:“秦伯莫慌,肥皂就是这样的,也正是因为这些白沫,洗东西才干净,来,掌心多搓几下。”
秦琼又搓了片刻,杜荷道:“可以了,用水汰手吧。”
秦琼把手放进水盆里,汰去手上的泡沫,当他把手抽出水的时候,震惊地发现,手里的油一点都没有了,甚至连半点油腻感都没有。
“真的洗干净了!”秦琼惊喜叫道,“连油都能洗干净?这肥……肥皂竟如此神奇!”
杜荷笑呵呵问:“怎么样,好东西吧。”
“好东西,真是好东西!”秦琼赶忙问,“这肥皂卖几贯钱一个?”
杜荷闻言差点被吓跌倒,肥皂这种廉价东西,秦琼居然认为几贯钱一个,但是他转念想想,这个世界的氢氧化钠溶液也不是那么好弄的,估计肥皂产量不会太高,于是他问秦琼:“我还未定价呢,秦伯您觉得,定个什么价,比较合适?”
秦琼想了想,道:“这东西,当是权贵之家才用得起的,就定价八百文吧,薄利多销。”
杜荷直接拍板:“好,就定价八百文!”
杜荷补充道:“不过,我还可以做几个升级奢华版,特供皇宫,想必宫中的那些人,一定很喜欢。”
“那是当然。”秦琼笑道,“宫中的妃嫔们用的东西,岂能比一般的人差,对了,何为升级奢华版?”
杜荷道:“也是肥皂,只不过造型比这个更好看,味道更香,也就是卖相好。”
“嗯……”秦琼捋须点头,“这个主意不错,你颇有做生意的天赋,你打算那个奢华版的香皂,定什么价?”
杜荷摊手道:“依旧让秦伯你来做主吧。”
“这怎么行。”秦琼连连摆手,“你的生意,我岂能指手画脚。”
杜荷道:“不,秦伯,这次的生意,我打算让你来做,我技术入股,只提供技术。”
秦琼虽然不理解何为技术入股,但听懂了后面的这句话,只提供技术,大致也理解了杜荷的意思,不禁蹙眉问:“你弄出来的好生意,为何不自己做?”
“我懒。”杜荷道,“做生意太闹心了,我只提供技术的话,坐着等分钱,多舒服。”
秦琼缓缓点头:“确实,做生意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你觉得这事……要不要叫上老程?”
杜荷想了想,道:“可以啊,我声明啊,我还是要四成的利润。”
秦琼道:“可以,我现在便派人去请老程,一起来商议商议。”
“好。”
秦琼唤来仆役,派他去程咬金府上,让他立刻来一趟。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程咬金来了,程咬金一进客厅看到杜荷,顿时仿佛看见了财神,立刻欢喜上前,表情和态度极为夸张:“哎哟,这不是我老程最喜爱的大侄儿嘛,大侄儿居然也在……”
说话间,伸出肥厚的熊掌,把杜荷肩膀一顿拍,杜荷被他拍得七荤八素,赶紧大叫:“停,停!再拍就散架了。”
“大侄儿你这身体不行啊,这身娇体弱的……”他说着又捏了捏杜荷的胳膊,痛得杜荷龇牙咧嘴。
秦琼看不下去了,高声道:“咬金,别闹了!快坐下,有正事与你说。”
程咬金乐呵呵地坐下,道:“巧了,我也有事要说呢,我先说。”
秦琼无奈,咂嘴道:“好,你说。”
程咬金道:“前段日子,陛下当殿议定,要在九月二十九那天大宴群臣,嘿嘿,陛下亲自发圣旨送去襄州给大老黑,让他回长安,快马来报,大老黑现在已经在回长安的路上了。”
“当真!”秦琼闻言惊喜不已,若不是他身体不大好,估计都要起来走两步了。
程咬金乐呵呵点头:“这种大事,我岂能胡说八道,自然是真的。”
秦琼激动得道:“这都有多久未见敬德了,也不知他在外做官是否安康,甚是想念,甚是想念啊……”
杜荷总算听出来他们说的是谁了,没错,就是大名鼎鼎的尉迟恭。
想当年,程咬金和尉迟恭被合称为长安两大混账,不过程咬金和尉迟恭很不一样,程咬金看似粗鲁混账,实则粗中有细,做事非常有分寸。
而尉迟恭就不同了,火爆脾气,傲慢嚣张,还没眼力见,尽做一些让李世民为难的事,得罪的人还多,总有人去李世民那里弹劾尉迟恭,而且都不是小事,最后李世民还得亲自警告他,让他收敛点。
尉迟恭知道自己在长安待不下去了,于是自请外放做官,远离朝堂是非。
尉迟恭虽然脾气不大好,但对朋友却是肝胆相照的那种,他离开长安后,秦琼最想念的老朋友便是尉迟恭了。
程咬金兴奋搓手:“嘿嘿,这次大老黑回来,咱要好好跟他喝一场,这么久没见,也不知道他酒量有没有变大……”
这时,杜荷友情提醒:“秦伯在养身子,不能喝酒。”
程咬金仿佛忽然被掐住了脖子,话音戛然而止,然后缓缓转头望向杜荷。
杜荷意识到不好,起身就溜,奈何他跪坐太久,双腿已经麻了,一步跨出,直接趴在地上。
程咬金上前提着他衣领,像拎着个小鸡仔一样提在手中,郁闷道:“小混账,你还真会煞风景啊。”
杜荷挑眉耸肩,一脸无奈道:“我这是为秦伯好,他真的不能喝酒。”
“要你提醒。”程咬金气得直翻眼,“老子记得清楚哩,老子就随口说说,过过嘴瘾,咋子?这也不让?”
杜荷忽然转头望向秦琼,道:“秦伯,我觉得肥皂生意就不必带程叔了,咱们对半分,多好。”
秦琼笑着点头:“也行。”
程咬金一听这话,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亿,赶忙放下杜荷,还扶他坐下,然后满脸堆笑问:“好侄儿,是不是又有什么赚钱的好生意了?你刚才说什么生意?肥……肥……肥什么?”
秦琼笑道:“是肥皂,杜荷不知怎么弄出来的一个好东西,洗手净面沐浴洗衣都可以用。”
程咬金闻言顿觉失望:“那不就是澡豆嘛,有什么好稀奇的。”
“不是澡豆。”杜荷解开案上的羊皮,取出里面的肥皂,递给程咬金,道,“程叔,试试。”
程咬金怔忡接过来,疑惑问:“如何用?”
“我来教你!”秦琼有点卖弄的意思,起身走到程咬金身旁,把碗里的香油倒了一点在程咬金手上,然后道,“把手放进水盆里,弄湿。”
程咬金把手伸进水盆里,弄湿。
秦琼又把肥皂放在水里弄湿,递给程咬金,道:“放在手里搓。”
程咬金照做,一搓,顿时惊喜叫起来:“咦,好滑!”
然后就看到肥皂直接从他手里滑了出去。
“哟,滑掉了。”程咬金说着就撅起个大腚去捡,刚握到手上,肥皂又滑走了,继续追,再抓住,肥皂再次滑溜跑了,程咬金不信邪,继续追。
杜荷开始揉眼睛:“程咬金捡肥皂,画面有点辣眼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