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永远存在。
傅祈忽然闭了眼,整个人僵了一瞬。
世人总说,“是六月盛景,是清寂长生”,而他觉得不然。
六月哪有什么盛景,无非是少于前几月的凉意,少于后几月的炙热。
于他而言,七月才是盛景。
是夜晚蝉鸣,是灯火阑珊人声鼎沸,是湿热的风吹过脸庞,是牵着她的手走在一盏一盏的路灯下,是夏日烟火,是可口融化的糖果和冰淇淋,是带有汽水味的亲吻,是生辰,是年少才有的青春和活力。
是我爱你。
时间渐晚,夜幕如同打翻的砚台。
这一晚他睡得极不安稳。
以至于纪啾啾睡了一觉醒来,傅祈还躺在沙发阖着眼,好看的眉头微微拧,少年似乎睡的很不好。
“……”
她就趴在他的手边。
掌心轻轻覆对方白净的额,可可爱爱的小丫头决定窥探一下他的梦境。
看看到底是什么梦,能让这个一打十都不怕的校园一霸都为之皱眉。
*
梦境杂乱无序,画面交冗复杂,小神仙闭眼,只看见一片漆黑。
这里无端的让觉得她慌乱,一颗心都被攥的紧紧的。
她漫无目的的往前走,却猛然被一束强光刺了眼。
纪啾啾再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处何处了,四周都是灵力极盛的植被,倘若曾经,纪啾啾肯定选择当场盘膝而坐修炼法术,而现在她头疼欲裂,一张小脸白了又白,也没敢怎么继续深究自己如何到这儿来的,揉了揉脑袋便打算施咒离开。
记忆中,在昏迷前她听见的最后一句话,便是“风祈神好像要变成堕神了!”
成为堕神可以有很多种原因,例如难劫无可避,情伤不可免,欲纵心火,讨伐无辜诸如此类,便是哪一种原因,都看不出来此仙神为良。
施咒过程并不顺利,不知为何,她心头和双手止不住地颤抖,似要发生些什么,面容姣好的少女咬了咬唇,不知从哪摸出来了一把匕首,双眸微阖,看似做足了准备。
匕首对准了心口。
只听见布料撕裂的声音,纪啾啾的胸口处已染红了一片,悬着的那滴心头血落到了施咒阵图,瞬间,刺眼的白光从阵法图里迸发出来,一闪而过,耳畔的是呼啸的风声,还有戎马嘶声裂肺的叫嚷,兵将门厮杀,血肉破裂的声音。
再睁眼,眼前不远处就是熟悉的身影。
男子高高大大,一身华服如墨染,面的鎏金在阳光下熠熠闪光。
“这么好看的男子怎么可能会成为堕仙嘛。”
纪啾啾边奔赴他边心想。
“只不过是穿了件黑色的衣服罢了。”
离他愈来愈近,纪啾啾扬起小脸,冲他灿烂一笑。
手臂抬起,马就是和往常一样的去抱他,去用头顶蹭蹭他的下巴,风祈冷峻的脸会稍暖和一些,会冲她扬扬嘴角,会给她准备一大桌的胡萝卜和肉肉的盛宴。
“嗤——”
血液溅落在地,喷涌而出。
纪啾啾不可置信地往后跌了几步,再缓缓跪坐在地,呆愣的低了低头,望向了自己心口的那把纯白中夹杂了几缕蓝绿色的剑。
那是风祈送她的剑,他们二人一人一柄。
一柄唤为昼夜。
一柄唤为极光。
*
视线有点稍微模糊了呢。
本来自己取心头血只是浅浅一刀罢了,没想到傅祈这个狗家伙,一刺居然这么深,痛死爷了。
纪啾啾苦笑了下,眼泪不停从脸庞滑下来,落在地的眼泪浸染了土地,大块大块的金色光辉不停在地面出现,光芒似要让着万物都失色,乃至胜过太阳。
模糊之中,眼前突然闪过了无数场景。
她看见某个闪过的场景里,那是第一次遇见风祈的时候。
她看见自己曾经最喜欢的嫦娥姐姐的陨落,嫦娥姐姐告诉她,要带着她的份一起努力活下去,去给人间带去更多的福泽。
她看见了傅祈,那个痞气的家伙喝醉了酒,捧着自己的脸蛋在自己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呢喃。
“我喜欢你。”
“纪啾啾,我喜欢你。”
“……”
喜欢爷还刀爷。
纪啾啾被人晃醒,视线稳定后才彻底回神。
所以刚才的是啥?是梦还是未来?
傅祈会历劫失败?
会成为堕神?
她会拿心头血去救他,然后还被他刀了?
兔子不理解,但兔子大受震撼。
“……怎么了?”傅祈看着纪啾啾跟刚被水里捞出来似的,“做噩梦了?”
纪啾啾:“爬。”
爷的噩梦就是你。
她迷迷瞪瞪的晃悠两下。
然后像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废物一样被傅祈理好衣服。
他说今天要去寺庙,虔诚的敬奉。
等到纪啾啾出去了才发现要去的不止傅祈。
因为她昨天说想永远存在,所以傅祈连夜写了篇文章,转发去了七大姑八大姨的群里。
神祗福泽恩惠,他即便被说封建迷信也在所不辞。
“放心,”傅祈牵着她的手,弯起眼睛,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细软的发丝,舌尖卷了点儿气音,“……时倾都跟我说了,这场劫难渡不过去就渡不过罢。”
谁让我的劫难是你。
老天存心的嘛。
纪啾啾眨眨眼睛:“……”
说得好,但是劫难没过你堕落成魔第一个就会刀我。
可她没告诉他的是他做的一切都没啥用了。
她要爬了。
也许就回不来了……这谁知道呢。
“……”
“……”
但她会用尽全力护住陈芝兰的。
寺庙之中,沉静的檀香萦绕。
一枚光点自少女指尖而出,没入傅祈眉心。
时间刹那静止。
世间再无纪啾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