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许广孙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郭知运忍不住“兄长,您真的打算不管这事了?”
“谁说的?”苏扬反问。
“您连他的重礼都收了啊!”
苏扬摆摆手“你明天起个大早,拿着这些财物骑快马去城里换成钱,然后用那些钱采买米粮及柴米油盐酱醋,全部都花光,暂时不要运回来,先存放在某处!”
郭知运嘴里嘀咕“我觉得那孟建威和许广孙等人真是傻了,他们从兵士们的口粮中克扣,就算克扣再多也抵不上桌子上这些财物啊,他们这买卖不是要亏本吗?”
一只大手拍在郭知运的肩膀上,“知运,你在嘀咕什么呢?我刚才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哦,听见了,明天一大早去城里把这些财货换成钱,用钱买柴米油盐酱醋茶,先找地方存起来!”
许广孙回到军府官衙就向孟建威禀报。
“都尉,苏扬收了咱们的财货!”
孟建威起身惊道“他真收了?”
“真收了!”
孟建威总感觉不对劲,苏扬这小子怎么可能收呢?
“不对啊,这小子虽然年轻,可他不可能不知道他和某分属不同阵营,怎么可能收某的财货?”
许广孙对能收买苏扬颇为自得,“都尉,那小子的确算得上个人物,可他毕竟年轻,官场经验浅薄,见钱眼开也很正常吧?咱们若是把他当做圣人看待,只怕是太高看他吧?试问就算是都尉,您处在他这个年纪若是有人给您送钱财,您自问能否把持得住?”
孟建威搓了搓脸,想想假如是自己在苏扬这个年纪会不会被人用那么多财物收买,他左想右想都觉得自己肯定把持不住,那么多财货谁能轻易把持得住?
“不错,或许是我等太高看他了,某一直把他当大敌,没想到这小子如此轻易就被我等拿下,你说某怎么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呢?”
“或许您赢得太轻松了吧!”许广孙笑着说,想起一事又问“那明天早上兵士们的早食是继续今晚这么做,还是恢复从前的份量?”
孟建威道“姓苏的小子都收了咱们的财货了,他当然不会再纠缠这事,明天的早食恢复从前的份量!”
“明白,卑职这就吩咐下去!”
夜里睡不着觉,苏扬看了一会儿书,起身披了挂,拿着寒月刀向外走去。
郭知运追出来“兄长,你去何处?”
“某去巡营,尔等先睡吧!”
“兄长,某不困,某与你同去!”
兄弟二人并肩穿过校场来到了兵士们的营房区,有些营房内的兵士们还没有睡觉,还在嬉闹说话,有些已经钻进被褥里。
“果毅!”
“果毅!”
看见苏扬前来,还没有睡下的兵士都纷纷站起来。
苏扬问“夜已深,尔等怎的还不入睡?”
一个兵士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的回答“俺们睡不着!”
“那不行,睡不着也得睡,要不然明天一天都没精神,某给尔等一刻的时间去洗漱,一刻之后全都上榻熄灯,否则被某抓住就罚去校场跑二十圈!”
兵士们不敢怠慢,已经洗漱的纷纷上榻,还没有洗漱的纷纷去洗漱。
苏扬叫来一个兵士到外面校场询问“尔等从前操练就像今天这样的吗?”
这是一个年近四十的老兵,他回答说“朝廷有平常习射,冬天农闲唱大角歌校阅队列的规定,不过各都尉除了完成朝廷规定的任务之外,另外的安排都各有不同,有些就只完成朝廷规定的任务了事,有些都尉除了完成朝廷规定任务之外,还额外让兵士们加练,有些安排练习练拳脚,有些安排操练刺杀、劈砍之术!”
“但自从孟都尉来了之后就不同了,孟都尉”
苏扬见这兵士说话吞吞吐吐,想必是心有顾虑,当即说“你不必有顾虑,这里就你我二人,你今天说的,没有第三人知晓!”
老兵这才放开胆子,“孟都尉来了之后,兄弟们每天最多只操练两个时辰,其他时间就不管了,让兄弟们自己玩自己的,但多数时候多数时候让兄弟们给他去干农活!”
苏扬一愣,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他让你们给他干农活?他在这一带有田地?”
老兵苦笑道“何止是有田地,是很多!据某所知,他在这里最少有五千亩,田地里的农活从来不请农夫劳作,都是让兄弟们去干的!”
苏扬心有疑惑“他在这里怎会有如此多的田地?”
“买的呀!”
“买?当地百姓会卖给他?”
老兵叹道“有些人家的确困难,无奈之下只能卖田!有些嘛,自然是孟都尉用见不得光的手段逼迫人家卖给他的,据某所知,我们军府就有二十多个兄弟被他以下作的手段逼迫不得不把田地卖给了!”
苏扬问“他为何只逼迫这二十多个兵士,而没有逼迫其他兵士卖田地给他?”
“这些兄弟的田地都是上等好田,而且都在他的田地附近!”
“这些被逼得卖了田地的兵士呢?现在还在这里吗?”
老兵摇了摇头“都不在这里,都逃走了,他们没有了田地,当然不肯再来操练!”
苏扬想了想问道“除了孟建威,云泉府内的其他武官文吏都有这种侵吞府兵们田地的情况吗?”
老兵点了点头,“有,只是多少的问题而已!”
苏扬深感云泉府问题的严重,“这云泉府乃是上等折冲府,按规定有府兵一千二百人,按照你方才说的情况,只怕已经不足一千二百人了吧?”
“当然不足一千二百人了,这三团是人员最齐全的,其他一、二、四团多少都缺额,某估计整个军府已经只有千余人左右了!”
“行,你去睡吧!”
打发走老兵之后,苏扬又继续前往其他营房,警告那些还在嬉闹和闲扯的兵士赶紧入睡,否则就要受到惩罚,今天苏扬据理力争让他们吃了一顿饱饭,兵士们多少还是卖给他一些面子,没有人顶撞。
在营房内巡查了一圈,走到校场边上正要回自己的小院子,苏扬发现校场上站着一个人,不由喝问“谁在哪儿?”
“果毅,是我,孙德操!”
等说话的人走近一些,苏扬看见果然是孙德操,不由问道“你这死胖子,这么晚了怎的还不睡?”
孙德操犹犹豫豫,“果毅,此处说话方便否?”
苏扬一听,当即说“此乃某义弟知运,无需避讳,你有话尽管说!”
“行!”孙德操答应,想了想咬牙道“方才许兵曹过来交代我等,明天的早食恢复从前的份量,某琢磨着这事不对劲,所以赶紧知会果毅一声!”
苏扬一听,立马明白孙德操的想法了,原来这死胖子也是大大的狡猾,他两边都得罪不起,所以才跑过来放出消息。
想明白了这一点,苏扬当即摆手“无妨,今天傍晚是怎么做的,明早尔等照旧就行了!”
孙德操立马苦着脸求饶“果毅,某上有老下有小,实在得罪不起许兵曹和孟都尉这些人啊,某若不按照他们的吩咐做,丢官去职事小,有可能连性命都不保啊!”
苏扬神色一凛“难道他们还敢如此胆大妄为害人性命?”
“嘿,果毅您是刚来,不知这云泉府的水有多深,这帮人心狠手黑着呢!就在两个月前”
苏扬听了孙德操的话,思索半响之后对他说“好,明早你就按照许广孙的话去做!”
“多谢果毅、多谢,卑职先走了!”
翌日。
一大清早就去城里的郭知运很早就赶回来了。
兵士们正在排队领取早食的时候,郭知运走到苏扬身边禀报“兄长,事情办妥了!”
苏扬点点头。
这时伙夫们开始发放早食了,苏扬看见一个兵士领了早食,刚转身就叫住他“等一下!”
兵士被叫住,转身过来。
苏扬看了看他小铁马盂里的小杂粮饼,当即把他拉到发放早食的伙夫面前大声喝问“昨夜都是两个蒸饼两个大杂粮饼,今早为何只有一个小杂粮饼呢?”
发放食物的伙夫看见苏扬凶神恶煞的模样,心中害怕,只得说“果毅,是、是伙夫长让我等只做这么一点早食发放给兵士们的!”
苏扬扭头看向孙德操大喝“伙夫长过来!”
孙德操暗暗叫苦,昨夜不是说好的吗,现在怎么全变了?他小心翼翼走过来弯着腰道“果毅!”
“你有何话可说?是不是你克扣了士卒们的口粮?”
孙德操吓得脸都白了,扑通一声跪下大呼“冤枉!”
“冤枉?你吩咐伙夫们只做这么一点吃的给士卒们,某冤枉你了吗?你真是狗胆包天,来人,给某拖下去二十军杖!”
郭知运当即大声应诺“诺!”
他手一招,四个少年郎就扑上来按住孙德操,这四个小子别看只有十六七岁,但身体早已长成,又被耿长生等人操练了两年,一般汉子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孙德操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眼看就要被打,哪里还顾得了许多,“别打别打,是许兵曹吩咐某这么干的!”
“知运,去请许兵曹过来!”
郭知运问“兄长,若那许兵曹不来呢?”
苏扬怒斥“你腰带上挂的刀是烧火棍吗?”
“明白!”郭知运抱拳,当即对正在排队的兵士们一挥手“众兄弟中可有悍勇之士愿随某一起去请许兵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