瓠卢泊,唐军营寨。
苏扬正在营寨内教医卒们给伤兵清理伤口、包扎伤口。
郭知运走过来抱拳道:“将军,斥候来报,阿史那伏念在西边三十里外的山口设下埋伏,被我斥候发现之后才率军遁入沙漠之中从,斥候欲追上去跟踪,但大漠中风沙四起,很快就淹没了北蛮军踪迹,只得返回!”
苏扬听完起身说:“没想到这个阿史那伏念这么狡猾,临走了还想坑我们一把!”
这天夜里,苏扬召集各营头议事,唐休璟、常泽恩也在场。
“诸位,现在已经确认阿史那伏念率军撤走了,至于去了何处,斥候跟踪到沙漠边缘处就失去了他们的踪迹,我们无从得知!”
苏扬把情况说了一遍,这才又说:“当初曹将军率军北上之时让我们这四千多人留在此处,但现在情况有变,我们既没有收到曹将军下一步的指令,也没有幽州都督李文暕大军的消息,何去何从就是目前摆在我军面前的问题,不知诸位有什么想法?”
营头宁无际说:“将军,既然我们没有曹将军大军的消息,现在北蛮大军又已撤走,不如率军撤回井陉!”
“末将同意宁营头的建议!”
另外两个营头没出声。
唐休璟拱手说:“将军,没有军令擅自撤退,事后若是追究起来假若曹将军派人来下令让我军运送辎重粮秣前去与其汇合,却在这里找不到我们,事后如何交代?”
接下来如何行止让苏扬为难了,没有军令的确不能擅自撤退,毕竟他手里掌握着全军两万人马一个多月的粮草军械,这可是给曹怀舜大军救命用的!
但如果不撤退,一直守在这里,这里的位置已经暴露了,北蛮大军随时可能再杀回来,到时候这三千多人岂不死无葬身之地?
苏扬拿出地图查看研究,如果抵达了黑沙城肯定会发现那里是空的,他们要么顺着原路返回,要么只能向西撤退,但如果顺着原路返回,有可能会遭遇北蛮军的堵截或伏击,如果曹怀舜率部向西撤退了,肯定会派人来下达进一步指令,若是没有派来传令兵,那只能说明这支人马已经出事了。
“诸位,某计算过了,曹将军若是率军顺着原路返回,他们将会在两天之内回到这里如果他们没有回来,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向西撤退了,要么是返回途中已经出事了,所以我们再等两天,两天之内若还是没有收到曹将军的消息,我们就原路撤回!”
两天之后就会见分晓,那个时候如果还没有消息,就不存在没有军令不能擅自撤回的问题,因为就算曹怀舜率军西撤了,那也是曹怀舜抛弃了他们,苏扬反而还要向朝廷弹劾曹怀舜如果曹怀舜大军出事了,那就也不存在事后追究他擅自撤退的问题,因为正主都不在了,谁去追究?
次日,下午酉时初。
一匹马缓缓向瓠卢泊方向而来,马背上一个骑士趴着,这时远处山丘上出现几个骑士。
“王仲、吕六留下,其他人跟我下去看看!”斥候队长说了一句,打马向山丘下飞奔而去。
三个斥候骑着马从三面向马匹包抄过来,马背上的骑士毫无反应。
斥候队长策马缓缓靠近,他发现马背上的骑士穿着唐军皮甲,应该是自己人,但没有因此放松警惕,他抬起长枪伸过去挑起骑士的前胸,另外两个斥候张弓搭箭对准了那骑士。
“是咱们的人,看样子应该是传令兵!”
斥候队长说完打马走近,摸了摸骑士的鼻息,“还有气,快带回营寨!”
半个时辰后,苏扬拿到了传令兵身上的军令传书。
“诸位,曹将军的军令到了,他让我们自行突围,看来我们派出的信使有人赶到了黑沙城并把书信交给了他,军令上没有说此时大军在何处,看来得问问传令兵了!”
夜里,醒过来的传令兵吃了晚饭后被苏扬叫到了大帐进行询问,传令兵只知道大军一路向南了,具体目的地并不清楚,更不知道此时曹怀舜大军的位置。
把传令兵打发出去之后,大帐内很安静,几个营头和官员都看着苏扬,等待他的决定。
“明天一早撤军回去!走白道撤到阴山以南寻地扎营,等待各路大军进一步的消息”苏扬做出了决定,他不打算逞能,这里还有好几百人的伤兵,还有大量的粮草辎重军械和药材,现在能把队伍带回去就是最大的功劳,杀敌立功以后还有的是机会,不能把这些伤兵们往死路上带。
说撤就撤,苏扬毫不拖泥带水,第二天早上,当兵士们已经准别妥当随时可以出发时,他对两个信使说:“你们二人拿着书信去丰州找裴大将军,把书信交给他,一路上要小心,互相照顾,遇到北蛮骑兵不要逞能,绕道而行,懂吗?”
二信使点了点头。
“你们二人完成任务之后就跟在裴大将军营中,不必再回来了,等战事结束之后回长安再归队,去吧,一路保重!”
“将军,我等告辞!”
从瓠卢泊出发,只用了几天,苏扬就率军穿过白道撤回到了阴山以南,到这里之后,大家都安全了许多。
苏扬下令在金河中游河畔扎营,派人向南面七十里处的单于大都护府报告消息。
单于大都护府从前叫单于都护府,后来改为单于大都护府,现在的大都护是相王李轮,李轮是李治与武媚娘最小的儿子,起初叫李旭轮,成年后改名为李轮,也就是后来的李旦。
李旦是皇子、亲王,当然不可能亲自到单于大都护府坐镇,因此是遥领,挂名而已,具体事务由长史和司马负责,此时的长史是王本立,负责政务、司法、刑律司马是张行师,负责军备和防务。
傍晚时分,单于大都护府司马张行师带着十几个骑兵赶到了苏扬的营地。
“见过张将军!”
张行师拉着苏扬的手笑着说:“镇远无需如此客气,当年我在你祖父的帐下当任过小校,没想到你都这么大了!走,去你帐中,某想听你详细说说战况!”
“将军请!”
在苏扬的大帐里,苏扬把从出征一直到率军撤回来的过程详细说了一遍,张行师又找苏扬军中营头、校尉和兵士们询问了许多问题,得到了详细的情况,也从侧面了解到苏扬没有任何隐瞒或报告不实的情况。
次日下午,张行师就派人从单于大都护府送来了一些肉食和美酒犒劳将士们,并且还专门写奏章派人送往长安朝廷。
曹怀舜和窦义昭的运气很不好,他们撤军至横水附近竟然遭遇了阿史那伏念的大军,双方都没有准备,但各自只能硬着头皮交战,一场血战过后,谁都没有占到便宜。
曹怀舜和窦义昭把兵马分为两部,左右相距五六里,互为犄角,一路向南且战且行,没过两天就遇到了幽州都督李文暕和副将刘敬同的人马,这四人立即合兵一处。
这天上午,阿史那伏念再次率军追了过来,曹怀舜、窦义昭、李文暕和刘敬同等人这次决定不撤了,既然合并一处,人马也有两万余人,在兵力上并不比阿史那伏念少,相反还要多一些,何不与阿史那伏念决战?
经过商议之后,曹怀舜等人立即排兵布阵,等待阿史那伏念率军压上来交战。
北蛮大军渐渐压上来靠近唐军军阵,骨础禄策马追上阿史那伏念低声禀报:“可汗,有一个不好的消息要向您禀报!”
“是何消息?”伏念问。
骨础禄低声说:“军中发现了染上疫病的兵士,还不清楚具体有多少人!”
这个消息让伏念心中凉了半截,大军行军打仗最怕的就是疫病,一刻控制不好就极可能损失惨重,只怕仗还没有打,大军就崩溃了。
他深吸一口气,立即对骨础禄说:“此事不准让任何人知晓,先打完这一仗再说!”
“是!”
北蛮大军距离唐军军阵两里处停下列阵,西北风慢慢的吹着,风速不快不慢,两军军旗慢悠悠的摆动。
谁都没有先下令率先攻击,都在蓄积气势。
这时,风向突然变了,从西北风变成了东风,而且风速陡然变大,所有人的耳边都传来呼啸之声。
狂风卷起了地面的沙尘,顿时砂石漫天,正面向东面的唐军兵将们被吹得睁不开眼睛,而面向西方的北蛮大军却毫无影响。
骨础禄发现此时正是进攻的最好时机,当即对阿史那伏念说:“可汗,此时不发动进攻更待何时?”
伏念当即拔出弯刀向前一指:“大漠的勇士们,杀”
“杀”骨础禄、默啜、阿史那元珍等北蛮大将纷纷拔刀带队向唐军冲过去。
“乌拉拉拉”北蛮骑兵们策马挥舞着弯刀嚎叫着冲向唐军,轰隆隆的马蹄声震耳欲聋,传出很远很远。
唐军兵将们被突如其来的风沙吹得睁不开眼,这仗根本就没法打了,一睁开眼就是满眼的砂子吹进去,曹怀舜、窦义昭、李文暕、刘敬同等人根本就顾不了麾下兵士们了,纷纷掉头就跑,此时不跑只怕会被北蛮人捉住。
唐军兵士们此时哪里还有战斗的决心,漫天的风沙,睁不开眼,看不清,一个个纷纷掉头就跑,很多人丢了兵器和盔甲,只盼跑得更快一些能甩开北蛮骑兵。
北蛮大军趁势追杀,唐军死伤惨重。
次日,逃出升天的曹怀舜等人收拢残兵败将和散兵游勇,竟然还有六千余人。
几人商议了一番之后,曹怀舜等人竟然想出了一个歪主意,他们收拢金银财货,派人带上去贿赂阿史那伏念。
阿史那伏念本想收了金银财货杀了使者,然后再带兵继续追杀曹怀舜等人,但考虑到军中已经是疫病横行,只怕疫病控制不住,不但灭不了曹怀舜等人,反而会因疫病拖垮大军,于是答应了曹怀舜等人的求和请求,双方各自带着人马撤回。
没过两天,曹怀舜等人率军就与裴行俭主力大军会师了,得知曹怀舜这些天的作战情况和遭遇,裴行俭大怒,当即解除了主将曹怀舜和李文暕的兵权,二人的兵马分别由福建窦义昭和刘敬同统带,并上书朝廷呈情曹怀舜和李文暕兵败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