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看到老人体内气机趋于平稳,薛天成才放下心来。对着站在一旁的宋家佳人笑了笑,“让小姐们受惊了。”
宋柳卿对少年深深肃拜,“多谢。如果没有二位今日相救,恐怕我们……如此大恩大德,宋家没齿难忘。”
“出门在外靠朋友,既然宋小姐慷慨解囊请叶某喝酒,认了这个朋友,能伸手帮一把的事必然会做。”救人之后,薛天成也没表现出太多自得,挟恩自居:“不过,我们旅途时间紧迫,官府很快就到,可能……”
宋柳卿作为宋家长女,心思通透,一点就通,“两位尽管放心,今日之事与二位没有任何牵扯。”
“谢谢。”薛天成看到窗外灰暗的道路上,有火把缓缓接近,恐怕是官府听到风声后迟迟前来。想必以宋家的台面,这件事能够完美落幕。于是少年在胸前抱拳告辞:“那我们就先回了。”
两道身影走出房间,宋榆微原本想上前搭话,被姐姐轻轻扯了扯袖子,自己也认识到不妥,便就此作罢。
回到自己的房间不久,便听到客栈走廊内传来官兵来回的脚步声,果然没有在他的房门前停留。
薛天成看向自己腰间的长剑,心念一动,长剑就自动出鞘,悬停在少年手边。
剑身在月光照耀下洁白无瑕,刃口处薄如蝉翼,如同散发着森森寒气。
时隔十年,再次杀人。
当年处心积虑苦苦挣扎,到如今变成不过是随手为之,甚至无需御剑,便能轻易斩落一颗颗头颅。
对于强盗贼寇一类,薛天成并不怀有任何同情。杀人之后,心中有的既非害怕,也非兴奋快意,那些以为早已变淡的愁绪再次出现在少年心中。
如果当年能有人在旁边递出今天这几剑,或许少年现在仍然是从未出过小镇的陋巷少年,父母会热心的找人在镇上寻一个年龄合适的女孩,张罗着婚嫁大事。小镇上不会凭空多出一座小小门派,镇上的孩子们会对那些武侠小说中的飞檐走壁半信半疑,又心生向往,能幻想出最厉害的武林高手就是能翻过镇上那堵高墙。
少年握惯了锄头长满老茧的手,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握住剑柄,也不会摸过几块金锭,几两碎银子可能就是一个贫苦家庭的最大底气。可能不到逢年过节,家中还是见不到油荤,但是在那张小小的八仙桌旁,一定常年有三张椅子围桌而坐。
会有一个敦实纯朴的中年汉子,只有过年喝几口酒后,才会变得话多,就着一碟清淡的下酒菜,看着家人说着自己好福气,眼神里满是骄傲。会有一个不再年轻的年轻妇人,穿着粗布衣裳,眼角细细的鱼尾纹,笑容温暖。
一切只是如果而已。
薛天成有些难过,却又没有那么伤心。
“薛天成。”贺青站在一旁,突然开口说道:“还好你不是那个茂林。”
少年笑了笑,不置可否:“你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宋家小姐啊。”
“那倒也是。”
沉默了半晌,薛天成突然问道:“贺青,你好像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你以前的事,你……”
“薛天成。”贺青的声音一向清冷,所以薛天成无法仅从声音判断自家副宗主有没有生气:“我记得,当年你承诺过我们,不会过问我的来历。”
白袍少年突然抬手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恢复了混不吝的样子,咧嘴笑道,“你看我这嘴,想啥说啥,不好意思,就当我没问过吧。”
“没有第二次。”
冷冷地说完之后,看着薛贤盛左脸微红的掌印,贺青蓦然笑了,如同春风解冻,薛天成一时看呆了,终于明白了烽火戏诸侯千金买一笑的周幽王的心情。
“不过……或许有一天,我会亲口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