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王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把笑容调整得益发端庄,笑道,“那就告辞了。”
云老夫人虚扶一把,靖安王妃疏离的让过,笑道,“嫂子不送。”
靖安王妃把背脊挺得笔直,一路绕过自小便生活的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满眼的繁华,在她眼里渐渐凌落成一片绯色,眼前似有浓雾,遮挡得她看不淸前路,只死死的抓着侍女粉蝶的手,死死的抵着,才能让自己不摔倒在地。
直到她高贵端庄的坐回绣着靖安王族徽的马车时,眼泪终于雨点般滚落下来,同时滚落的,还有身为靖安王妃的高贵与尊严。
粉蝶一边给靖安王妃顺气,一边愤愤的抹泪,“汉王的小厮明明说表少爷都能出来走动了。”
“你住嘴!”靖安王妃随着那哭,心里的郁结愤怒,竟也消失了不少,只余那淡淡的的悲哀,流进她的血脉魂灵,经久不散。
“这样的话不许再说,都给我烂在肚子里!”
“我澜儿,除了云家,难道还嫁不得好夫婿吗?若是......若是......哥哥还在......”
她把头埋在手掌里,泣不成声。
是夜,一骑绝迹轻尘驰进了汉王府的后门。
同时交到汉王手里的,除了一封油漆信纸,还有一枚螭纹玉佩。
隔日,一道圣旨,从久未开启的圣金宫,经过长长的庆城街道,一路传进大门紧闭的靖安王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靖安王女,淑慎性成,柔嘉顺恭,温良敦厚,品貌出众,特赐于皇五子汉王齐晋为妃,责有司择吉日完婚。钦此。”
景澜郡主跪在冼刷得一尘不染的青石地面上,只觉得这早春的烈日炙热得烫人,只照得她头发晕,眼发花,她缓缓的闭上眼睛,黑暗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将她淹没,绯色衣裙逶迤在暗青色的地面,如同一支正待枯萎的花儿,颓败残喘的匍匐在弄人的天意脚下。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暗下来,让她突然有种不知今昔是何年的荒谬感。依稀似回到了曾经少年方艾,青梅竹马之时,她与云络手牵着手穿行于蓝天白云之间,朵朵妖艳的桃花开得正艳,他轻触桃枝,片片殷红的花瓣洋洋洒洒的飘落,似一场烂熳的桃花雨,直痒进她心里。
她取一柄折扇,细细的描画,点点桃花,含羞带怯,朵朵都孕了情意。
笔落,她猛然想起前朝桃花扇的凄婉典故,忙掷了笔,便欲撕了扇子。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双手,紧张的捂着折扇,“你不心疼,我还舍不得这朵朵桃花呢!”
她气得跺脚,他已取了笔,隽永俊挺的字迹盈然纸上:
不负如来,不负卿!
云络,你真要负我至此?
她又记起那个凄风惨月的夜晚,黑暗恶梦般袭来,扑天盖地,无处可藏。
她的头又开始痛起来,像有刀子剜进她的肉里,缓缓的据,慢慢的磨,宛如凌迟,从头一直痛到心里,痛得她几乎不能呼吸,痛得撕心裂肺。
耳边似传来侍女柳儿焦急的呼声,她突然睁开双眼,挣扎着死死抓住柳儿的手,“柳儿,你帮我,你帮我!”像垂死的鱼,全身上下没有一丝生气。
柳儿吓得几乎哭出声来,“郡主,你别吓我,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