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第一场雪时,我遇到了狼群。成群的野狼围成一个奇怪的阵型,呲着锋利的獠牙,流着涎,唁唁低吠的望着我。
我亦冷漠的望着他们,爪子刨着地,计算着我与头狼的距离,默默算计我该以怎样的方式避开他的牙齿,然后将我淬了毒液的牙齿扎进他的身体。
我屈膝,弹跳,身体在空中180度翻转,避开要害,在头狼咬上我肩膀的一刻,一口咬在他的咽喉。血液的芬芳又一次充满我的口腔,我贪滥的吸允着独属于生命的味道。然后在头狼软倒在我怀里的一刻,像狼一样,仰天长啸。
群狼唁唁后退。
我狰狞的瞪着群狼,眼眸血红凶很杀机迸露,骨血里凌驾于众狼之上的仿如九幽神魔般的戾气顺着我肩膀的淋漓血液弥漫整个山林。
我再次长吼,如猛虎乍现雷霆呼啸,狂风大作中声振凌宇。
山林间走足飞奔,鸟雀振翅。
我终于肯承认,我真的不是一只猪。
我的爪子已经长出了峰利如刀的指甲,口里的獠牙尖尖的几乎呲出嘴唇泛着恶毒的光,牙齿上的毒液——只要我想,足以毒死一头大象,即使在梦里,也渗出津津的苦液,涩得人心都泛出微微的疼痛。
而讽刺的是当初猪妈妈和三姐用生命来保护的,竟然不是一只猪。
而是一只凶狠的戾气深重的嗜血嗜杀的走兽!
何其讽刺!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头越来越痛,连眼都是花的。
我拼命撕咬开头狼的尸体,尖锐的指甲一次次插进狼尸,带出一朵朵如桃花般被艳色绮丽的血肉,然后拼命的塞进嘴里,像嚼着一朵朵芳菲花色,甜甜腻腻的分不清现实幻觉。
终究还是支撑不下去了。
即使我将这寒冷想得像火一样暖,将这杀戮挣扎想得像梦一样迤逦,也不过是自欺欺人徒増笑柄罢了。
我只是不想无声无息的死去,或像一瘫烂泥沉在尘埃之下,疽虫尽咬,或葬身兽腹拆骨分肉就像我口中的头狼一般。
恍惚中,似看见云络踩着夜色的银白月光,一袭白衣翩翩而来,衣摆的云纹在月光的照耀下如点点碎金惊鸿翻飞。
我突然就哭了,因为知道是幻觉。
再睁开眼时,朦朦胧胧的看见我身前不远处,依稀坐了一个白衫男子。背对着我,肩背的线条流畅自然,明明很普通的人,很普通的麻布衣衫,就那么静静的坐着,却仿佛吸引了所有月色光华,静水流殇间贵气天成。
有一刹那,我几乎脱口叫出的“云络!”又硬生生被我压在了喉咙底下。
怎么会是云络?云络风姿俊逸玉树临风器宇轩昂雅人深致风度翩翩,他连云络的一根小指头也不如。
我深为将他与云络放在一起比较而愧疚。
男子却突然回头深深的望向我。很普通的脸,普通到与我路遇的甲乙丙丁并无二至,可这货的笑,怎么就那么得瑟呢?眼微眯,敛了所有的光华,嘴角扯到耳朵上,露出一口森森的白牙。耳际,别了一朵枯黄的狗尾巴草。随着那笑,荡出让人不忍直视的浅薄轻浮。
总而言之,猥琐,十分之猥琐。
我愕然的望向他。
刚刚,我大概眼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