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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看见女儿,一个箭步冲到过去,抱着浮生哭,她不敢看浮生,浮生的一滴血,一块伤都会让她剜心,会责怪自己的无能。浮生跟着哭起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伤心至极。许二河过来,拍拍张氏的肩,把老婆孩子一起楼在怀中。

“夫君,我们带着孩子走吧。”张氏擦擦泪水,轻轻的拭去浮生的脸上的脏污。

“能去哪里?这是生我养我的地方。”许二河扶着张氏的肩,眼睛看着层层排开的树林,望不到边。瞳孔光晕散开,和许连生一样,对生活没有太多的期望,认命了。

“如果你不愿意回我娘家,我愿意跟你到任何地方,只要让丫头平平安安的,什么苦我都能吃。”张氏坚决看着丈夫,以往也说过这样的话,许二河也是同样的回答,对生活的懦弱无能,使得浮生多次陷入险境。现在她不能这样做,也不要这样坐等天明,许二河对常狄花的孝义也算是尽了,许连生多次劝说他们夫妇带着孩子走,不需要顾虑他这个老骨头。

浮生立刻拉着许二河的手,不停的点头,表示赞同。

“你……让我考虑几天。”许二河沉默了一会,不能像爹爹一样忍受一辈子,他是一根无限拉伸的皮筋,已经没有了回弹的能力,老祖宗生葬在这里,根就在这里,自己的大限也要在这里。许二河回去见见可怜的爹爹,再尽几日孝,一旦走了无法预料何时再见面,也许见不着了。

张氏理解丈夫,就像多年前理解丈夫一样,头深深的偎依许二河的怀里。月色让林子换一层斑驳淋漓的天,更深露重,浮生的伤需要及时处理,不能让湿气侵入。一家三口平静心情,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家。

浮生扒在爹爹的肩头,双眼盯着那片树林,好像他就在那里,拿着弹弓打鸟,一只非常漂亮的鸟扑棱扑棱的飞走了,他去追,身影在树林穿梭。

路远了,拐进村里,树林在浮生黝黑的眸子里消失。浮生下巴垫在爹爹的肩上,一语不发,张氏以为浮生惊吓过度,心魂丢失。担忧地说:“孩子吓的丢魂了,明日带女儿墓穴还魂。”

“嗯,明日我若是有时间,陪你一起去。”许二河说。

张氏说的是迷信,不过在这样的社会还能有更好的方法吗?平淡地接受这一切,就像打拳,只有把拳收回来才能狠狠的出击。不管是出击还是收拳,浮生隐忍接受。

许家院内灯火通明,人声糟杂,当属常狄花的笑声最大。

许二河和张氏你一眼我一眼看对方,怔住了,他们离开家时常狄花哭天喊地的,现在笑的像是三伏天的雷,“噼啪霹啦”贯穿耳洞,并在耳内回声余震。浮生经历了生死,魂还没有回正,现在头顶悬一把利刃,夫妻二人心头布满黑云,迟迟不迈开脚步。迈一步,就是抬个脚那么简单,今日他二人脚底加了千斤锁,进不进,退也不退。浮生猛然抬起头,在张氏呵许二河之间打量,内心嚎叫“转身溜走吧,这种蛆和蛹的地方有什么好怀念和犹豫的。”

月色甚是好,千家万户成剪影,元纬山绵延起伏,脉络清晰,但像个巨大的黑幕,偶尔阵阵山风,像是黄大仙通灵念咒。

月色甚是好,千家万户成剪影,元纬山绵延起伏,脉络清晰,但像个巨大的黑幕,偶尔阵阵山风,像是黄大仙通灵念咒。

张氏三寸金莲抬了放,放了抬,瞬间下定决心,脚尖冲向来时路,要拉着许二河离开这个鬼地方。

“张氏,镇里来的媳妇……”常狄花特么及时一声吼,如针刺擦向时空,如唱着优美歌声的音响受到磁场的干扰,发出不和谐的刺啦声。

原来,院子人太多,喝酒猜拳的声音,兴奋了敲桌子的声音。许大河的媳妇端着一碗香喷喷的五花肉上桌,嘴里喊着:“烫,烫!烫!!”,像是自己偷吃,嘴巴被烫了似的,不成想在常狄花身边,被二树撞掉了,撒了,溅到常狄花,烫着她。她口暴粗话,骂许大河媳妇,忽然意识到这人平时吃闲饭的,得找张氏,前前后后不见人影,火气更大,所以喊那么一嗓子。

就是这一嗓子,把张氏吓住了,要溜走的脚,还没有放下,空中拐弯,奔向院内。人性的可悲一点就在这里,受恶人的挟制,活在与恶人残酷的阴影里,在必要的时刻麻木了。就是家猫见了黄妖,自己到河边清洗自己的肠胃,待干干净净后躺在黄妖的面前,黄妖挖肠破肚美餐一顿。

此时此刻,他三人想要逃逃不掉了,只能硬着头皮回去。

在厨房前的空地上摆上八仙桌,一堆人围着吃吃喝喝。二树和三树在旁边支起小凳子,在小凳子上面吃喝,那三树脑袋起一个大包,白色纱布裹着,她娘心呀肝地护着,借此理由不讨活干,其他妯娌忙个脚底朝天。张氏不怠慢,立即净手,跟着忙活。常狄花见张氏很给面子的出现了,坐下和一桌子男人吃吃喝喝喝。

许二河见妻子忙的无暇分身,自己抱着浮生迈进院子。从他们身边经过,浮生仔细的打量那一群人。

一个个都是人模狗样的,算是披着人皮的。他们说起当今社会的政治,他们比豺狼虎豹能适应,不,是政治适应他们,国家机器在他们手里是枪杆子,人民臣服他们的。而他们不是政客,却说着比政客还实用的话。这样的群体,浮生似曾相识,前世切身感受过,这些想起来都狠的事情已经不重要。

眼前两个人说起壮举,豪情万丈,却是那日在田野里调戏浮生的叼草男和卷裤脚男。唤作贾三贾四,亲兄弟二人,从小无父无母,不务正业,偷偷摸摸混日子,到了生理成熟的年纪,就开始爬窗户偷窥,见着独走的女子耍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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