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后一月来,聂晚整日在晚来居写字画画,除去每日早晨去给李老夫人请安,再未曾走出李家,也没有再见到李越。
春季过去,夏季来临,京都的夏季与江南不同,更为燥热。聂晚怕凉怕热,晚来居每日送冰无数次。
这一日早晨,聂晚梳理后,换了一件浅绿色长裙,带着琴儿向李老夫人的荣盛居而去。
路过花园,栀子花开,花香袅袅,随着微风飘来。
一身青衫的俊秀少年自另一小道走来,两人在相距两米的距离相对而立,皆不由得怔愣。
换掉春衫,一身单薄的聂晚,更显得清瘦,李越微微避开眼睛,开口道:“表妹。”
少年一身春风走来,乱了别人宁静的心,聂晚不由得心中委屈道:“这一月来,表哥是在躲我?”他怎么可以这般,同在一个宅院,却偏偏避开自己。
李越闻言苦笑,看着聂晚道:“难道表妹不也在躲我?”这一月来,聂晚极少出晚来居,即使是去李老夫人那里请安,也故意避开李越。
聂晚闻言看着李越,心有不甘,或许这就是人性,她可以为了自己安心,毫无愧疚地避开李越,但不许李越避开她。
聂晚不由得鄙视自己。
聂晚对李越轻轻行了一礼,越过李越,就要向前走去。
“等等。”李越叫住聂晚。
聂晚停下脚步,琴儿见两人神色不好,连忙退避到远处,给两人留出空间。
“晚晚,我要离开京都一段时间。”李越道。
聂晚一愣,微微诧异:“你要走?”聂晚看着李越纠结的神色,明白了李越为何要走,自嘲道:“表哥离开是因为我?”
李越微微叹息:“晚晚,这段时间我一直很想问你一句话,你可心悦我?”
聂晚闻言,心中万般滋味,她沉默看着李越,眼里情绪莫测,许久后道:“没有。”
李越闻言,面色微微难看,他忽然吻住少女的唇,只是轻轻一点,很快移开,向后退出几步,看着聂晚道:“所以,我该离开一段时间,晚晚,我怕再待在你身边,最终会万劫不复。”若是聂晚对自己有心,那么自己会去争取,可是他能感受到,聂晚避他如猛兽。
聂晚心中发酸,苦涩交加,她闭了闭眼道:“我很抱歉。“
李越微微摇头:“是我多想了。”他原本以为,聂晚是喜欢他的,虽然感到不甘,但他向来不少强求之人,更何况那人是聂晚。
李越转身离开,聂晚直到李越背影消失,才回过神了。
琴儿走近,看着聂晚欲言又止。
聂晚看着琴儿道:“今日的事谁也不要说出去。”
众丫鬟闻言,连忙点头。
远处一假山之后,一粉衣丫鬟匆忙离开。
意慈居
粉衣丫鬟揭开门帘走进,主位上坐着一素衣女子,面容雅致,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粉衣丫鬟走进,面色微微难看,对着对主位上的方筱行了一礼,开口道:“夫人。”
方筱道:“浅衣,今日越儿出门,你不在他那里服侍,过来我这里可是有事?”
浅衣闻言神色犹豫,欲言又止,方筱察觉不正常,发下手中的佛珠,问道:“怎么了,可是少爷那里出事了?”
浅衣将花园力看着的一幕告诉方筱。
方筱听完,面色凝重,许久后,重新拿起佛珠道:“此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又道:“此事不要对第三人言。”
粉衣连忙应是。
粉衣走后,方筱看向一旁一白净瘦高的嬷嬷:“阿雅,这可如何是好?聂家,不过一商户人家,即使是皇商,那也是配不上越儿的。”
张雅是方筱闺中时的贴身嬷嬷,后来方筱带着她加入李家,张雅陪伴方筱数十年,是方筱最信任的人。
张雅闻言神色严肃道:“夫人,您说得不错,表小姐虽然长得好,但身份终究低了。”
方筱闻言点头道:“阿雅也认同我的话,越儿的夫人应该是一个京中世家闺秀,如此才能拥有一个在朝堂上护他、助他的亲家。越儿是我此生唯一依靠,他的人生不可有任何偏差,明明一直都好好的,都怪聂晚……”
方筱没有说完,快步向佛堂走去,边走边道:“我要去给佛祖上香,希望他保佑我越儿一切顺利,温柔乡,真是英雄冢啊!”
……
荣盛居
李老夫人看着走近的聂晚,眉目慈祥看着她,招手道:“晚儿,过来。”
聂晚闻言微微一笑,走到李老夫人身旁坐下。
李老夫人拉过她的手,拍了拍,看着她虽清净但雅致的着装,心中满意。聂晚虽然长相更似聂博,但聂博年轻时也是极好的,一身淡薄,仿若文人,不似商人。聂晚可谓挑着其父母的优点长的,除去精致的面容,她那一身颇似聂博的淡雅之气,便让她比常人更胜三分。
聂晚看着李老夫人慈祥的面容,又想起李越刚才对自己所言,心中一片冰凉,若是外祖母知道自己害得他孙子乱了心思,可还会这般喜欢自己吗?。
李老夫人道:“近日长宁公主挑选伴读,让各家送年龄相符的女孩名册进宫,你如今应该也在候选名单里,我与你外祖父商议过,觉得入宫对太过于风险,所以不打算将你的名册送出,你怎么看?”
聂晚闻言微顿,放弃成为长宁的伴读,那么这一世她们的关系可否能像上一世那般,成为挚友?长宁,是她前世最大的遗憾,这一世,她多么想像长宁前世护她那般去守护她,可以自己一旦入宫,那可能一步行差就错,将会重返前世的命运。
李老夫人见聂晚犹豫,神色微微严肃。楚王对聂晚态度不同,她早已经知道,但是若是聂晚也对楚王有心,必然想要入宫。但是如今李家、聂家都不是站队的时候,切不可与任何一位皇子走得过近,更何况,楚王的背后是丞相府杜家,杜家和李家势同水火。
聂晚道:“外祖父、外祖母做主就好,我并不想入宫。”长宁,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去守护你,但是这一世,不能成为你的伴读了!
李老夫人闻言,面色微缓道:“晚儿,你放心,你失去的机会,外祖母会在其他地方偿还给你。”
聂晚闻言微微低头,神色复杂。
在荣盛居陪着李老夫人用完早饭,聂晚便离开了尚书府,她已经在李家待了月余,该回聂家了。李老夫人听她提到回聂家,神色有些不好,但也没说什么,让她回去住几日再回来尚书府,聂晚笑着应了。
京都一直流传一句话,城东贵、城西富。城南贫、城北乱。
京都王侯将相,达官贵人,大都居住于城东。而城西富商云集,纸醉金迷。城南之人大都为一般百姓,城北作为京都出入之地,人员混杂。
聂家居住在城西,距离居住在城东的尚书府较远,聂晚早上乘坐马车出发,直到午时放抵达聂家。
聂家尚来崇尚繁华,一栋约千米宽的大宅坐落于繁华的街道旁,朱红色的大门,门前立着两个石狮子。
门房看见聂晚下车,连忙迎上来,惊喜道:“大小姐回来了!”
聂晚走近,点点头,向大门走进。临湖水榭,清风和暖,红栏绿板,曲廊回旋,碧树琼花,好一派奢华美景。
一群华服男女迎面走来,最前面一面色严肃得男子,其四十来岁,长相颇为俊美,在他这个年纪,脱去了年轻的浮夸,倒是具有一种颇为成熟的魅力。其人就是聂家二老爷聂致远,聂晚的二叔。
聂致远并非聂家血脉,二十多年,聂致远乃聂博的书童,后来聂致远在一场意外中拼死救了聂博一命,自己差点死去,聂博念其衷心,两人又是从小一起长大,再加上聂致远才华出众,聂博说服聂家众人,认其为义弟,聂致远感恩聂博的提携,对其忠心耿耿,虽为名为聂家二老爷,但是却从未把自己当作主人,无论是在聂博面前,还是在聂晚面前,都一直十分守礼。
聂致远身后跟着两女一男,其妻章氏、其女聂庆云、其子聂庆阳。章氏长相普通,其是礼部尚书庶女,十八年前年嫁给聂致远。聂庆云是聂致远长女,今年十七岁,比聂晚大一岁,但因为江南聂家一直尊称聂晚为大小姐,所以聂家众人为避嫌,称呼聂庆云为云小姐,聂庆阳是聂庆云双胞胎弟弟。聂庆云和聂庆阳长相随了聂致远,皆是一副好模样。
众人对聂晚行礼,章氏道:“大小姐可算回来了。”
聂晚避开众人的礼,神色微深,笑道:“二叔、二婶不必多礼,若是父亲知道了,可要训斥晚儿不知礼数了。”
前世聂晚入京都后,一直住在尚书府,从未回过聂家,与聂致远一脉接触不多,后来她成为楚王妃后,聂致远的妻子章氏倒是每个月带着聂庆云到楚王府拜见自己,只不过那时候自己与她们并不亲近,对其冷淡待之。
聂致远闻言面色不变道:“大小姐严重了。”
聂庆云从章氏身后走出,走到聂晚面前,拉住聂晚的手道:“大小姐,你说去尚书府几日就回来,这一去就月余,庆云想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