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自己刚才许的愿!
戴翔宇神色惊恐,蹬蹬蹬往后就倒。
“爸!”戴陶陶扑过去顶住父亲。
陈天低眉顺目,双手合十。
这个模式好像有点问题?有没有可以调整的地方?
比如,搞得正式一点?搞个仪式,对方许完愿,直接开门见山告诉他,你想要的东西,如何如何,怎样怎样,才可以得到?
或者,把答案写在纸上,假装是佛旨?可以把自己完全摘出来。
再想想,再想想。
自由,无拘无束。
自由!
陈天抬起头,睁开眼睛。
戴翔宇已经站稳双腿,右手按在太阳穴上,闭着眼睛大口喘气。
戴陶陶搀着父亲的左手,看看他,又看看陈天,眼神里混杂了多种情绪。
像三座蜡像,伫立在荒废的寺庙里。
“陈天~”
突如其来一道女性声音,敲碎了凝固的空气。
余音绕梁,张语同跨进大门。
“有客人呀?”音量立即降低,张语同礼貌地向戴家父子点了点头,“你们好。”
“张语同,你怎么来了?”陈天迅速搁置脑海里的思绪。
“今年的招生简章,我正好来附近,就给你带过来。”歉意地再次点了点头之后,张语同朝向陈天,右手拎着纸袋递过去,“还有你要的两本书。”
“哦。”陈天轻拍一下脑袋,接过纸袋,“谢谢你。”
“那我走啦!”张语同眼神示意了一下,手指点点手机,陈天点点头。
张语同第三次向戴家父子点头示意,然后转身离开。
“陶陶,爸爸需要跟陈天单独谈谈。”戴翔宇眼睛看着陈天,拍了拍儿子的胳膊。
戴陶陶还没回话,陈天开口:“戴叔叔,我们去后面吧。”
戴陶陶继续在前院等他的朋友带设计师过来。
陈天把纸袋放回卧室,跟戴翔宇在堂屋面对面落座。
陈天身体坐直,十指交错搁在桌面,戴翔宇倚着靠背,两手交叠在腹部。
“戴叔叔,说出来您可能很难相信。”陈天把邓传富那件事从头到尾讲了出来,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迷惘的神色。
“以前没有过吗?是第一次出现这种现象?”戴翔宇身体离开靠背,手掌无意识地摩挲桌面。
陈天摇了摇头,接着把当天他自杀的版本又讲出来,毫无保留地从张语同唤醒他开始。
戴翔宇这一关必须要过。他的能量太大。
张语同、崔立纲、邓传富这些人,还有物流公司,等等,所有陈天接触过的人和事,戴翔宇一定都可以调查得到。
戴翔宇清楚陈天讲的一定都是事实。唯一没有人证的,就是陈天说的,不受控制讲出“去西山镇”四个字。
这四个字,本身就无法理解,目前只能姑且接受陈天的说法。
输入了这么多信息之后,戴翔宇对陈天的认识再次刷新。
这个小和尚身上一定发生了某种变化。
他师父去世,他没有自杀,头七,他也没有自杀,第十天,他自杀。不是第八天,也不是第九天。
只能说明,第十天发生了什么,压垮了他的意志。
第十天发生了一件事,自己的儿子,戴陶陶来找他。
“你还记得,陶陶威胁你的那些话吗?”戴翔宇很了解自己的儿子,戴陶陶应该是夸大了某些他想象出来的东西。
“不记得。”陈天迎着戴翔宇的目光,“通过跟陶陶的接触,我认为,他不会真的做出某些事,我猜测,他应该是听说过一些手段,然后想象出一套说辞。”
戴翔宇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今天见到您,我确认了自己的判断。陶陶根本就没有做过,也做不出来,他想象的那些手段。”陈天笑了笑,“他有您这样一位父亲,根本就不需要那些手段。”
听完陈天对儿子的这番评价,戴翔宇眯了眯眼睛,坚定了他的判断,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去自杀?
说明,陈天自杀的时候,不具备这样的思维能力。
陈天自杀没死,到邓传富出现,之间间隔的时间不长。
几乎可以断定,陈天的变化就来自那场,没有死成的自杀。
戴翔宇下意识地往实验室看了一眼,他的目光仿佛穿透墙板,看到了那张黑白遗像。
发生在陈天身上的变化,也许,或者说只能,来自于他的师父,或者佛。
某种力量不愿意陈天死,但,救得了他一次,救不了他一世。
于是,那个力量给了陈天新的思维能力,或者说,让他开窍了。
嗯,佛家应该叫开悟。
这是唯一符合逻辑的解释。
不知道为什么,戴翔宇更倾向那个力量来自陈天的师父,而不是佛。
虽然同样荒谬。
......
人,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
搞清楚那股力量不属于陈天本人,戴翔宇对陈天的恐惧感消失了。
很显然,如果陈天本人就是那股神秘力量,他不需要坐在这里跟自己耐心解释。
他只会站在那儿,温和地笑,浑身充满令人不敢直视的光辉,就像那些传说中的人物。
邓传富怎样,戴翔宇不清楚,但是他非常确定,在今天之前,世界上只有几个人知道婉窈的病跟FD基因有关。
八天前,戴陶陶来找陈天,戴翔宇不知情,昨天陶陶又来,昨晚他决定今天来见陈天,没有外人知道。
如果是局,对方首先要知道FD基因,然后引导陶陶来买白马寺,再教陈天怎么说话,营造一个局面出来。
戴翔宇盯着陈天,希望从陈天眼睛里看到某些不一样的东西。
陈天平静地迎接审视。
戴翔宇收回目光,盯着桌面沉吟不语。
如果是局,对方还要制造邓传富那件事出来。当然,制造邓传富那样一个事件,不难。
如果真的有人布了这样一个局,来请他进去,戴翔宇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戴翔宇终止继续推理。
是局又如何?就算是魔鬼,他也愿意和它交易。
戴翔宇笑了。
“足够研究FD基因的实验室,给你。”
陈天也笑了。
“一年内,给你药。”
戴翔宇感到一股电流从脊椎扩散,浑身酥麻。
他仰起头,用力眨了几下眼睛,再低下头,双手捂脸,却捂不住鼻腔里发出的某种声音。
半响,戴翔宇松开双手,抬起头。
四方桌对面,靠背椅空荡。
桌上有一盒抽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