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十来米就是十字路口，公园围墙往右拐弯了。

拐角突然跑出来一个人，像百米冲刺那样往这边来。

巴裕左手平伸，反手将夏渝护在身后，两个人让到边上，背靠着铁栅栏。

是个小个子男人，眼看他就要冲过去，突然伸手往这边一抛，一个什么东西往夏渝飞过来。

夏渝下意识地往巴裕靠过去，避开往她腿上砸来的物品。

巴裕应该是判断出物品的落点，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左手随着夏渝的移动而移动，牢牢将夏渝护在胳膊后面。

小个子手上做动作的时候，脚下几乎没有丝毫停顿，转眼就远去了。

“啪”一声轻响，那件物品落在夏渝脚边的草丛里。

夏渝反应过来，正想看看对方抛了个什么过来。

巴裕突然按了她胳膊一下。

她马上明白巴裕的意思——四五个男人用同样的速度从拐角冲出来，看上去像是追赶刚才那个小个子。

其中一个男人似乎往这边看了一眼。

巴裕和夏渝保持不动。

其余几人相继也看了一眼，没有因为巴裕和夏渝做出任何改变。

他俩一看就是路人，前方小个子的身影仍然在视线里，没有必要停下来问话。

那些人跑远，夏渝的目光立即投向脚边——是个牛皮纸袋，大约装了四块砖的模样。

草丛不算高，只是正好处在围墙的凹陷处，黑漆马虎的，那些人的目光在空中一扫而过，没发现也不奇怪。

倒是那个小个子，这招挺机灵，呆会儿就算被追上，他手里也没有东西。

只不过，他就不怕我们捡走吗？

脑子里进行着思维活动，身体无意识地蹲下，就要去打开纸袋看看里面是什么。

她当然不会据为己有，不过是在好奇心驱动下想看一眼。

纸袋横躺着，口没有封死，只是折了一道，都不需要把纸袋拿起来，掀开口就能看到里面。

一只手在空中抓住了她的手。

夏渝抬头，对上巴裕的目光。

巴裕的神情十分严肃。

“马上离开这里。”

说完，巴裕抓着夏渝的手掌就把她提溜起来。

夏渝无法对抗传来的力道，只好顺势站起来，就这样，胳膊都有点痛。

这家伙力气这么大？

夏渝突然感到一股脾气上来，同时又有点紧张。

巴裕没有等她做什么反应，拉着她的手，快步往前。

直行穿过路口，像是一个住宅还是单位，光线仍然不明亮，再几十米才又开始出现店铺。

到了灯火下，巴裕放开夏渝的手，恢复先前的速度。

这一段快步行走，夏渝脾气消退，紧张感不断增加，此刻随着环境和巴裕的变化，她也松了一口气。

“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

“那你？......”

“在南美，圣洛伦丹的治安相对是比较好。你走在街上，不用担心有人抢你手上的钱包和手机，也不用担心有人拿枪指着你，让你把钱掏出来，或者把裤子脱下来。”

“嗯。”

“也就好到这种程度吧。但是——黑帮你听说过吗？在龙国。”

“嗯，有的......生活在底层的老百姓比较能接触到——不过，也就是欺负欺负人——只能算混混吧，龙国应该不存在成气候的黑帮了。”

夏渝的语气带着追忆的味道。

巴裕看了她一眼。

“龙国像个天堂——真的，和许多号称天堂的国家相比，龙国才是真正的天堂。”

夏渝保持着安静——听上去巴裕对龙国挺有感情的，他去过龙国吧？

“暹罗就有黑帮......这里，圣洛伦丹也有。这里不但有黑帮，还有地方武装割据势力——随时可能变成反政府军，以及......毒贩。”

夏渝下意识地往街道上看过去。

红的绿的霓虹灯、招牌、广告......踩着滑板的孩子，穿着艳丽民族服饰的少女，边走边舞的嘻哈少年，夹着公文包步履匆匆的男人，时尚新潮的女人。

巴裕的声音恢复了平静，某种情绪从他语气中消散。

“柯古这种植物，你应该听说过。对这片土地上生活了两千多年的印第安人来说，柯古意义重大。”

夏渝并没有听说过，不过她没有出声。

“祈祷和婚丧嫁娶仪式中，他们会用到柯古叶；日常生活中，他们也会咀嚼柯古叶或制作柯古茶来提神甚至治病；最重要的是，柯古，是印第安人的主要收入来源。”

“柯古叶是制造因卡可的主要原料。圣洛伦丹是世界三大柯古叶种植区之一。暹罗和周边国家的边境地区被称为‘金三角’，这里被称为‘银三角’，是北边鹰国和大洋彼岸欧洲因卡可的主要货源地。”

夏渝右手捂住嘴巴，眼睛瞪得大大的。

这些知识她完全不知道。

对于她来说，暹罗就是佛国，是灿烂的历史和文化，圣洛伦丹就是美景，是神秘的遗址和独特的文化。

“金三角”她听说过，仅此而已。

“银三角”她第一次听说，并且第一次知道某种罪恶的植物对于种植它们的当地人的意义。

曾经在她看来，罪恶就应该被消除，也只需要被消除。

过了一会儿。

“那......政府不管吗？”

“圣洛伦丹的总统是这样说的：摆脱贫困的唯一途径就是发展可再生自然资源，柯古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种资源。”

“天哪！”

巴裕没再说话，再走了一会儿，停下脚步。

“我们回去吧。”

“哦。”

走了几步，夏渝像是想起什么。

“那刚才是那个吗？”

“我不知道。但是，在这个国家——或者说很多国家，你要学会别管闲事，并且收敛你的好奇心。”

“那个小个子男人明显是借助我们来掩护他那包东西。”

“是的。不过，那跟我们没有关系。我们守好自己的本分，我们并不知道他们双方谁是谁非，我们没有义务告诉后面那几个人什么事情，同时，我们也没有义务为前面那个小个子保守秘密——包括他扔掉的东西，我们没有义务替他看管。”

夏渝点了点头。

“我懂了。”

又走了一阵，她总结性地说：“我不该想去看那个纸袋里是什么。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这件事就与我无关。”

“是的。假如你看了，万一是不好的东西。你报警吗？”

夏渝摇摇头。

不知道是无奈，还是表示不报警或者不知道，又或者是对之前的行为表示否定。

走着走着，突然冒出一句话。

“如果是在龙国，我肯定报警。”

“嗯。所以龙国没有黑帮。”

路过先前的位置，草丛里没有那个纸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