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着傅子凌宫里宫外的帮忙,高笑一时倒也没有那么着急,只是明明腿已经好了,茗春又硬是按着高笑在甘泉宫多闷了几天。
能出宫透气后的第一件事,高笑改换妆容直奔京畿府衙,倒是把京畿府尹吓了一跳,听陛下的意思来调案卷的十有八九是个女子,这会怎么来了个清秀的小哥?
待到府尹大人仔细一瞧,双耳上有一个米粒大小的耳洞,也没有喉结,再看身量,原来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府尹大人这才放下心,若是把东西给错了人,陛下怪罪下来可怎么好。
想起陛下的嘱托,府尹大人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不知阁下要见本官所谓何事?”
高笑把来意一说,又透漏了几分不好言明的意思,本以为府尹大人会推脱几番,没想到竟然这样爽快,不仅爽快,动作也快的很,不过片刻,自己所需要的案卷就已经整理好奉上,还体贴的为自己开出来一个小房间供自己翻阅。
高笑不知道靳煜在这背后使了道道,还以为是自己巧舌如簧的缘故,又想这府尹大人拿钱拿的这么顺手,不会是习惯了吧?难不成这个看着拮据的老头,实则腰缠万贯,床底下堆得都是银子?
要是被府尹大人知道高笑此时心里的想法,定然要跪倒在地直呼冤枉,自己兢兢业业两袖清风的当了一辈子差,自认在京城这个人精遍地的地方也算的上是左右逢源颇有余力,没想到老了老了还要陪皇上演戏。
演戏真是比应付那些朝中大臣还累,府尹大人扯了扯微微被汗浸湿的衣领,让人扶着自己去后堂休息,还不忘嘱咐给高笑的房间奉上上好的茶水,不知道这屋里女子和陛下的关系,若是她不舒坦了到陛下面前参我一本,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天已擦黑,养心殿早就掌上了灯,靳煜站在养心殿里背着手来回踱步,脸色铁青,“她还没回来?”
“没有,”傅子凌回复,看靳煜脸色不好,宽慰着说:“娘娘在京畿府衙,应该不会有事的。”
靳煜停在他跟前,声音阴冷,“应该?”
傅子凌心头一紧,握刀跪在地上,“微臣这就出宫。”
“去吧——别叫她发现。”靳煜又补充了一句,虽然有点多余。
高笑抱着摘抄的厚厚一摞素材从京畿府衙走出来,街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了,沿街两旁的商铺门上皆挂上了灯笼,头顶着清冷的月光,两旁烛火昏黄向着前方延伸,脚下的石板路也延伸出去,到不远处就被隐没,高笑继续往前走,像是用脚步逐渐点亮了整条街,回过头去,背后就像是方才身前的景象。
高笑穿越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看见这样的景色,她也不着急,裹紧了身上的衣服,不慌不忙的往前走,殊不知身后树梢上悄悄的跟了一个黑影。
对面的店铺敞着门,跑堂的站在门口招呼客人,热乎的香气瞬间钻进高笑的鼻子里,摸摸瘪下去的肚子,高笑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
高笑决定进去吃顿饭再回宫,如果味道不错的话,还可以打包一点给杨妃和齐妃带回去,她们知道自己出宫总埋怨自己不带她们,能给她们尝尝外面的小吃也挺好的。还可以给靳煜也带一点,不过他那么挑剔,估计瞧不上。
打定主意,高笑转过身,走出去两步,石板路的另一头突然窜出一匹枣红烈马疾驰而来,马上的人看见路上有人却并没有勒紧缰绳减速,而是继续加鞭直奔高笑而来。
高头大马眨眼间已到眼前。
“小心——”
傅子凌还来不及动作,只见另一侧窜出一人,一把揽过高妃娘娘,顺势滚到一旁,才堪堪避过枣红马的马蹄。
看见高妃娘娘利索的爬起来,拍打拍打身上的灰土,应该没有大碍,傅子凌的心放回肚子里,可是转瞬间他躲在树梢又纠结起来,娘娘遇险和外男接触的事到底要不要告诉陛下?若是什么旁人倒也罢了,偏偏这个人傅子凌还认识——冲出来救了高笑的不是别人,正是今年新科状元郎,裴枢裴大人。
傅子凌正纠结的时候,只见二人已是交谈甚欢,一起进了饭馆还上了二楼,傅子凌很快就在二楼开着的窗缝里捕捉到了二人的身影。
相对而坐,桌上无酒,应该不会出事,吧?
高笑也没想到救自己的竟然是裴枢,这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想到裴枢竟然一眼就认出自己是换了装扮,高笑之前还说有机会要报答,眼前就是现成的机会,先请他吃顿饭聊表谢意。
二人上至二楼,裴枢掀袍落座的之后高笑发现他的衣袖刮破了,又想起刚才的那匹马,养的膘肥体壮的,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东西,“也不知道是哪家的马,竟然敢在京城商街当街疾驰。”
裴枢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懑之色,但仍是柔声道:“京中权贵者众,即便是跨马过街,也没人敢管,这是夜里,街上人少,若是白日,不知又要伤着多少百姓。”
高笑突然想起自己在养心殿看到的那些表忠心诉勤勉的奏折,心里一阵恶心,“不过都是一些蠹虫罢了。”
这正说到裴枢的心坎里,朝着高笑拱手施了一礼,“两次相见,未敢请教姑娘名讳。”
高笑一下子愣住,自己这名字一说出来就是要露馅的节奏啊。
裴枢见高笑犹豫,心中已明白大半,若真是寻常宫女,自有上面赐下的名字,不会如此难开口,那既然不是宫女,那么只剩下一种情况——
裴枢站起身,深施一礼,“原来是宫里的贵人,裴枢僭越了。”
裴枢一下子和自己生疏起来,倒叫高笑有点不适应,招招手叫他坐下。不过既然问了名讳,高笑总要回答,索性化名为姓,“你叫我萧姑娘就行了。”
“是。”裴枢心思流转,这会能在宫外行走,不会是寻常妃嫔,盘算了一圈,宫中也没有萧姓的嫔妃,想必是化名了。
不过虽然是化名,倒也不影响二人交谈甚欢,直至月升老高,高笑才猛然醒转,自己再不回宫,实在是有点太不像话了,匆匆结了账打包了一份芝麻糖饼,和裴枢道了别,出了店门一路狂奔。
裴枢守着礼数站在门口目送高笑远去,就看见她右手拎着系油纸包的麻绳,左手拎着袍角,仰着头一路小跑,头上的发冠还随着她的动作一上一下的晃动。
模样确实有点好笑,裴枢意识到自己脸上止不住的笑意,连忙正色,看着高笑跑出百步远,才又施了一礼,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高笑晃晃腰间的玉牌冲进宫门,随即厚重的宫门在身后缓缓关闭。
高笑停下脚步,站着缓口气,满脸的庆幸,得意自己脚程不慢,“幸好赶上关宫门,还好我跑得快。”
暗处的傅子凌很是无语,要是换上一个十几岁的孩童,这会说不定早就到了,也不至于耽误关闭宫门的时间。
不过傅子凌没空在这腹诽,高妃安全回了宫,自己就应该去复命了,身形一跃,消失在黑夜里。
高笑蹑手蹑脚的溜回甘泉宫,打量着四下无人,悄悄的准备回寝殿睡觉。
才推开一条门缝,高笑就瞥见玄袍的一脚,一双同色的靴子正四平八稳的踩在脚踏上,高笑心头一紧,视线渐渐上移,一双指节分明的手正握着一卷书,另一只手则是不停的敲击着旁边的方桌,显示着主人的不耐烦。
高笑舔了舔干干的嘴唇,小心的和上门,躬着身子准备退出去,谁知自己才一动,早就等在屋里的靳煜已经开了腔:“不回来了,嗯?”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上扬,高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连忙把门推开个缝闪身进去,“靳总,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睡啊?”
傅子凌轻功了得,等高笑躲躲藏藏溜回来的时间,傅子凌早就把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的交代了清楚,听得靳煜眉毛直跳,脸色直接黑成锅底,狼不进来,这货倒出去喂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