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弗成态度强硬,宋岩就算再三哭穷还是得从国库往外调银子。
靳煜下了旨意,连年欠收,国库欠丰,从宫中府库支取八十万两,从国库抽调六十万两,共一百四十万两白银,押送装车,贴严封条,由宋岩领兵押送至虔州,做赈灾之用。
宋岩心道还有这等好事,连称圣上明德,欢喜的差人将银两送至户部清点封箱,即日启程。
一百四十万两的银车,浩浩荡荡走了一长排,两边是京中卫军,身披银甲手握银枪,戒备森严,但走在前头的宋岩却是一脸悠哉,这趟差事唯一能管着他的玉弗成已经轻车快马先他一步出发,去虔州视察民情,宋岩更加无所顾忌,在马背上晃悠着盘算这趟下来自己能捞到多少好处。
宋岩是不着急的,越早到虔州这后面的银两没的越快,非要等当地的物资都耗得差不多的时候自己再去,一来是显出自己危机时的作用;二来,这省下来的银两也有斡旋的余地。
一举两得,宋岩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噼啪响,所以一连三天都只走半日,不待天黑便要寻地扎营就地歇息。
宋岩是被一阵嘈杂的叫嚷声吵醒的,从床上揉揉眼睛,满是火气的坐起,张口骂道:“混账东西,嚷什么?”
但帐外却无人应答,宋岩心生疑虑,掀帘走出去,眼前的一幕险些让他晕死过去。
昨夜下了雨,营地的地面上满是泥泞,在这泥泞之上,便是杂乱无章的车辙印,而原本堆放银箱的马车已经不是昨天的摆放,还有一口银箱的盖子正大敞四开,宋岩的后背瞬间湿透。
营地上都是卫军来回穿梭的身影,没有人注意到这只队伍的统领正茫然的站在营帐门口,宋岩顺手抓过一个从面前跑过的卫兵,“出什么事了?”
卫军满脸焦急,但还是单膝跪地回话:“回大人,昨夜守夜的卫军被人打晕捆在营地门口,有两箱官银不翼而飞,剩余的银箱封条还在,但是兄弟们不敢开箱检查,现在正在营地周围搜索,但是车辙印凌乱,目前一无所获。”
昨夜?宋岩只记得昨夜营地附近都燃起篝火,自己坐在营帐里,饱餐一顿,珍馐美酒皆是京中的上品,许是美酒香醇,宋岩觉得自己没喝几杯就已有醉意,嘱咐了手下在营外为自己守夜,便昏昏睡去。
现在想来,这一切似乎是再有预谋,有人专门冲着自己押送的这批官银而来。
宋岩觉得自己所有的血液都被瞬间抽干,天地旋转,自己已经站不住脚,这批银子可以不用在虔州的灾民身上,但是它一定要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虔州,决不能在这里出现意外。
“马上,”宋岩抚着自己的胸口,强逼自己沉住这口气,“其余的银箱,去拆封条。快!”
宋岩要确认一下目前的损失,卫军转身又被宋岩叫回来,嘱咐道:“你一个人去。你叫什么?”
“属下王康。”
“好,本官记得你,你仔细的挑了封条,查看剩余的银箱。”
“是。”
宋岩的眼中闪过一丝阴毒的光,若是银两全部丢失,此事万不可声张,便只眼前这一人知晓处理起来也方便,若是银两没有遗失,这私揭封条的罪名便由你来担吧!
王康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无意间成为了宋岩选好的替罪羊。
王康捏了把匕首,挑了个封条已经破损的银箱,跳到马车上小心翼翼的剔开封条,将箱盖悄悄掀开一条缝,朝里面望了一眼,脸色一变,当即跳下马车,跑回宋岩跟前,“大人,车上是石头。”
宋岩放在沉住的气这会又在胸口剧烈翻涌,连带着他圆滚滚的肚子都上下颤动,“再看下一个。”
王康应了声是,还未来得及转身,突然,不知谁喊了一声,“在那边!”
众人皆朝喊话之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的,树影掩映之处,一架马车似乎还托着一个银箱急速驶过,只留下一个残影,和晃动的树枝,证明这里刚刚真的有马车驶过。
宋岩仿佛一瞬间看见了希望,连声高呼:“快去追,谁能擒住盗贼追回官银,本官重重有赏。”
此话一出,原本在营地周围搜索的人都朝着那一个方向奔过去,就连王康都被宋岩催促着出去抓贼,宋岩满脑子都是这批官银绝对不能有事,自己也从旁牵了匹马追了出去。
前头的马车像是载了银子跑不快,没一会就又重新出现在众人的眼中,宋岩恶狠狠的盯着前面的马车,高喊一声,“拦住他。”
前面的赶车人也像是听到了这句话,扬鞭赶马,还不忘朝前面大喝一声,“快跑。”
前面还有?宋岩越发心急,驱马加速,前面的马车也提了速,后面跟着的都是徒步跑出来的卫军,独独宋岩一人骑马,他又不敢独自上前去,没一会那辆马车就又消失在视线里。
宋岩不敢放松,不停催促前面的卫军跑快些,待到一队人马沿着面前小路跑到尽头时,却不见马车的踪影。
那马车装满了银子,难道还能飞天不成?宋岩驻马朝前看,可前方确实没有路了,地上的车辙印也戛然而止。
宋岩正一头雾水的时候,突然手下朝山脚下喊道:“大人,你看山下。”
宋岩朝山下探头看过去,就见着一辆被摔得七零八碎的马车,和一个敞口的空木箱,旁边还散落着几锭官银,宋岩神色一变,“你们几个下山查看。贼人走不远,其余的人在附近搜索,凡是发现贼人踪迹者,本官重重有赏。”
说罢宋岩一脸颓气的跳下马来,近旁心腹小心的凑上来,“大人,咱们是否应该会营地去,营地还停放着——”
“回个屁,”宋岩敲着众人,嘴上压低声音,“都已经是一堆破石头了还有什么看着的。”
心腹一脸惊讶,什么样的人,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在一夜之间不惊动这个营地的人,不仅运走了全部的现银还将剩余的都换成了石头,“大人,难不成真有法术?”
宋岩:“法术倒是其次,这队伍中有内鬼就是了,石头的事,除了咱们自己的人,不要宣扬出去,还有,你盯住了那个叫王康的。”
“他是内鬼?”
“他是替死鬼。”
心腹左右瞟了一眼就心里明镜了,“小的明白了,定好好招待他。”
遍寻无果,宋岩也知道时间不能再这么耽搁下去,留下一小队的人马继续搜索,其余人回营地。
回了营地之后,宋岩仍旧不死心,偷偷派人打开剩余的箱子,里面装的满满登登的都是石头,宋岩头一回被人这么羞辱,心血上涌,当即昏了过去。
待到他醒来便在营地开了刑堂,专审那几个被人打晕了捆住的卫军,可因着几个卫军只是暂时归宋岩调配,宋岩不敢无端动用私刑,审来审去,只知道有那么几个绝世高手,夜半偷入敌营,身手敏捷,让人措不及防,就已经失去了意识,再醒来官银就已经被盗了。
此事已经在队伍中传遍,大家议论什么的都有,其中讨论最多的当属其余的官银是否还在。
“大人,现在底下的人还是信得过您的,只要咱们把剩下的东西好好的晕倒虔州,等虔州那边交接了,咱们也就没事了。”
“说的轻巧,”宋岩坐在宽椅上,按住头上暴跳的青筋,“这不是一个小数目,一百四十万两,这不单单是国库里的银子,还有八十万两是皇上的府库里的银子,那一箱一箱的石头虔州能接收?”
心腹放缓声音,“大人,清点交接的是人,只要是人就会有破绽。”
宋岩听得这话,脑中灵光一闪,端坐起来细细琢磨,“官银丢失的事是瞒不住的,但是它丢在谁手里,那可是大有文章可做啊!”
若说宋岩能在官场上如鱼得水这么多年,他这幅胖憨憨的长相帮了他大忙,就见着宋岩站在木台之上,满头大汗,语气诚恳的开口,台下站着的人,十有八九都会觉得这是个实诚人,就连他说的话,也比旁人可信两分。
“各位与我宋岩为圣上办同一件差事,我也不想隐瞒大家。今日之事想必大家心中都各有疑虑,所以在这里,我决定将事情告与各位。没错,我们护送的官银有两箱失窃,这是明目张胆的挑衅,是对虔州灾民的无情践踏。这一百四十万两官银事关重大,我一路小心谨慎,一日不敢远行,减去疲劳就是为了让大家有精力面对突如其来的意外,但奈何贼人狂妄,这是我的过错,与诸位无关,丢失的官银我会尽力筹措,回京之后自会向圣上秉明缘由,负荆请罪,绝不牵连诸位,但请各位与我同心将剩余官银安全的送到虔州,送到灾民的手上。”
这一番贴己话说下来,哪里还像一个朝廷三品大员,分明就是与卫军同甘共苦的粗汉,底下站着的宋岩心腹带头喊“同心协力”,
“同心协力——”
这一声声喊下来,宋岩站在台上,心情已经大好,只要哄住了这些人,有他们为自己坐证,剩下的就是虔州那边的事了,可得早做打算啊!
对了,还有王康,宋岩站在台上,毒蛇一样的眼神,迅速就锁定了那个站在人群中,看上去很不合群的王康,小子,只怪你命不好。
营地上一时气氛鼎沸,宋岩鼓动人心的行动圆满成功,“诸位,今夜大家安心修整,明日一早,咱们早些启程。”
应和的声音山呼一般。
躲在旁边小山坡上的傅子凌见状冷笑一声:装的还挺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