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大,远不止一个虔州,虽然之前虔州的事情要紧,但现在事情已经渐渐步入正轨,靳煜又有了别的事要操心,东海战事才告一段落,又有北境受降的仪式,礼部的老头整日往皇宫里跑,誓要把受降仪式搞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震慑四海,更要凭借这个仪式一扫大燕这段时间以来的颓丧气氛。
礼部尚书开口就是之乎者也,靳煜听得云里雾里,说不过他,只能照着办事。回了养心殿就看见高笑托着腮帮子,百无聊赖的拿着一支金钗拨弄烛心,火苗在她的手下来回晃动,映在墙上的影子也随之摆动。
“发什么呆呢?”靳煜走过去,从身后搂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
靳煜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哪里都不是他能休息的地方,只有高笑的身边才是。
“就是觉得太无聊了,报纸和杂志都停下来了,觉得没什么事情做。”高笑偏过头蹭蹭他,“除了等你。不过等你的时候很开心。”
靳煜抱起高笑,自己坐在她刚刚坐的位置,让高笑坐在自己腿上,“再说一句好听的来听听。”
“等你的时候,时间里都是有曲儿的。”
靳煜咬咬牙,“现在就想让安王家那个小崽子上岗。”
高笑揽住靳煜的肩膀,抵住他的额头,“雇佣童工犯法哦。”
靳煜松开搂着高笑的双手,吓得高笑惊呼一声,靠在靳煜的胸膛上,靳煜把双手送到高笑面前,“那你逮捕我啊,无期怎么样?”
高笑拍开靳煜的手,娇嗔道:“你这都是跟谁学的,油嘴滑舌,”
靳煜很是认真的想了想,“天才都是自学成才,你这样的才需要我来教,不过没关系,我包教包会,学不会免费,直到学会为止。”
靳煜勾了勾嘴角,又加了一句,“不准提前毕业。”
外头响起踢踏踢踏的脚步声,高笑站起身,“打个赌呗。待会进来的是谁?”
靳煜揉揉太阳穴,“我压万师成。”
高笑泄了气,“没劲。”
话音刚落,万师成恭敬的站在门口,自从高妃成为养心殿的常客之后,万师成通报事情,若非实有必要,他是很少进内殿的。
“皇上,虔州又出事了。”
虔州,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高笑的心头。
“虔州灾民闹事,攻进了虔州府衙,玉大人已经失踪三天了。”
“什么?”靳煜拍案而起。
这段日子以来,玉弗成送回来的奏折虽然不是一味报喜,但是结合高兴以及自己之前派下去的人传回来的消息,虔州的态势整体都是向上的,怎么会突然出现灾民暴乱的事?
“折子呢?呈上来。”
万师成恭敬把奏折呈上,高笑也楞在原地,她现在思考的是另一个问题,这件事玉贵妃是否知情。
匆忙和靳煜道别,离了养心殿,高笑径直往永福宫去了,还离着挺老远,就看见永福宫的门口停着两座轿撵,看样子杨妃和齐妃已经到了,那也就是说这件事,玉贵妃已经知道了。
高笑站在门口深呼吸了几次,平静了半晌才迈进永福宫的宫门。
翡翠一见是高妃,便引了她去内殿。
内殿里一片压抑,玉贵妃已卸了装饰,只着内裳,双眼微微泛泪,杨妃和齐妃坐在一旁,也说不上什么安慰的话,只默默的陪着她坐着。
玉贵妃见着高笑来了,还招呼她,“坐吧。”
看她兀自强撑的样子,高笑着实心疼,抿了抿唇开口道:“哭什么?现在又不是——”
高笑话没说完,屁股上就挨了一脚,齐妃眯起眼,示意她说话注意点。
高笑拍拍衣裳,大大咧咧的坐过去,“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刚从养心殿回来,听了那么一耳朵。”
玉贵妃猛地抬起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在知道的情况就是,确实是灾民掳走了玉大人。”
玉贵妃双眼又积起一汪水,高笑连忙冲她摆手,“你先别哭,听我说,灾民之所掳走玉大人,很有可能就是想用玉大人做人质,和朝廷谈条件。现在朝廷还没有动作,也就是说玉大人是他们手上唯一的筹码,所以于情于理,他们都不会也不敢伤害玉大人,不过玉大人可能就会稍稍吃点苦。”
说完,高笑又被齐妃的胳膊肘怼了一下,“干嘛,我说的是事实,那我说灾民把玉大人掳走,好吃好喝的招待,你觉得她会信嘛!设想嘛,你总要把这种结果预料到,接受起来才会比较容易啊。”
杨妃瞪了高笑一眼,“偏就你话多。”
“我——”高笑被怼了一句,冲杨妃不计较的摆摆手,然后转过来,对着玉贵妃一副大姐大的派头,“你晚上过来跟我一起睡。”
“为什么?”
“省的你晚上自己一个人躺床上胡思乱想。”
玉弗成失踪的折子是高兴写的,按理说,虔州应该日日都有折子汇报送上京城,可是已经两天了,仍旧没有虔州过来的折子,这件事情绝不是普通的灾民闹事那么简单。
靳煜欲派人再往虔州,一连选了好些个人选,都被礼部尚书站在上书房,百般阻挠,理由就是受降仪式上不能没有这些肱骨之臣位列两旁。
靳煜自从穿越以来还没有这么生过气,一把掀翻桌上的物件,丁铃当啷响了半天,“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不如朕亲自往虔州去,大燕留给你做主吧!”
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的老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臣惶恐。”
在职场上,无论是遇上什么人,靳煜都觉得没什么,单单怕遇上这种一根筋认死理的,这种人若是能在自己该在的位置上倒也没什么,偏就这种人放在不该放的地方。
“你惶恐?”靳煜身子往前探,“朕看你一点都不惶恐,我看你理直气壮的很,你光顾着受降仪式的脸面,就不顾虔州的死活了?虔州不平,别说丢脸面,那丢的是实打实的国土。”
礼部尚书研究一辈子礼仪规制,自打入官场以来就没碰过这种政务,靳煜的话与他而言便是当头棒喝,当场老泪纵横,“陛下圣明,臣愚钝。”
靳煜也实在不忍心看着一个上了岁数的老人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别过脸不去看他,“朕会重新斟酌人的,你下去吧。”
高笑站在外头,瞧着里头发生的一切,看着老头从殿里走出来,实在也是不忍心,老头见着高妃在外头,退了两步施礼,高笑恭恭敬敬的回了一礼,“大人辛苦。”
高笑进得殿内,就看见靳煜蹲在地上捡东西,戏谑道:“刚才扔的有多帅气,现在捡东西就有多狼狈。”
靳煜抬眼看他,“话这么多,还不赶紧过来帮忙。”
高笑凑过去,“其实他说的也有道理,受降仪式根本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仪式,他们来京城就是试探,看看大燕的实力到底如何,说到底就是在判断他们需要蛰伏多久,如果大燕强势,那么和平的时间就会长一些。”
靳煜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捡起地毯上的砚台,站起身搁在书案上,“可两件事就撞到一起,有分量能去虔州的,都得在京城准备受降仪式。”
高笑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觉得自己聪明坏了,扒在靳煜的肩膀,“要不我去吧!”
“别闹。”靳煜拨开高笑的手,走到桌后整理桌面。
高笑跟在靳煜的身后,一脸正经,“我没闹,你想啊,你派人去是不是得找个有分量的,”高笑一指自己,“我,宠妃,高将军的妹妹,高太傅的女儿,四舍五入我就是文官武将和皇上的代言人了,而且我还不用参加什么受降仪式。我领人过去就是表态,代表的就是个身份,干活的有底下的人,这不就跟公费旅游一个意思嘛!”
靳煜转过身一脸认真的看着高笑,高笑的眼睛亮晶晶的,“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靠谱。”
靳煜的视线投向高笑的身后,语气不容置疑,“来人,把高妃给我拖出去,关进甘泉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