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何奈自己的遐想，实际上，在场没有任何一位鬼友能做到及时制止，大家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姑娘被忘川吞噬。

“还愣着干什么？去救援啊！”136边跑边冲着周围喊道。

可大家都知道，这并非普通的河水，除了去找阎王以外，没有任何办法。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以极快的速度跳入忘川，没有丝毫犹豫。

“金世卿，你回来！”听闻消息后立即赶来的司命大喊着，可为时已晚。

浸入忘川水的感觉，何奈一点也不陌生，在和阎王还是一对水火不容的死对头时，她便不知被罚了多少次绞魂碎魄的酷刑。可这次不一样，何奈真正地感受到了忘川的吞噬感，窒息感，压迫感，像是被千百双手撕扯着，又蹂躏着......

何奈跳忘川，这一点是阎王怎么也想不到的。在金世卿被暴露后，上面就对阎王进行了一系列的考察与惩罚，整个过程需要七七四十九日，这也意味着他无法暗中保护自己心爱之人了。于是，阎王提前找到金世卿，将自己的一缕魂魄附在了她身上。

最终，何奈半死不活地被救了上来，阎王因在考察期私自出逃而被暂停职务，金世卿却永远地沉睡在忘川河内，成为河灵之一。

“我真不明白阎王为什么要救你？”

“看看你都干了什么事？”

“能不能别再任性了？”

“阴间渡世都被你害成什么样子了？”

“就该听上一任月老的，将你斩草除根！”

......

金世卿的消逝，让鬼差长与月老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没了领头人，整个上海的阴间渡世变得一团乱。

就连一直宠着何奈的孟婆也开始指责她的冲动。

其他阴间职者更是对她不加理睬，失望透顶。

何奈的精神显然已经达到了崩溃的边缘，以前的她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总以为全世界都会宠着自己。可他们凭什么要包容自己的一切呢？何奈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甚至觉得可笑，之前总想要逃离阎王，可当他真的不见了的时候，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

很快，在司命的暂时带领下，大家都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幸亏在混乱之时，孟婆屋并未出错，否则今日大家肯定都得留下来加班。

而阎王那边，惩罚愈加严酷。上面要他在三日内想出处理何奈的方式，如若逾期，上面直接代办。此刻，金世卿消失，其余的阴间职者就算愿意冒险，也都找不到这里，更何况现在大家对何奈都心生厌倦。在一片触碰不到边界的虚无和黑暗中，阎王第一次体会到心急如焚的感觉。

下了班后的136偷偷潜进关押何奈的房间，屋内没有开灯，他只能摸黑找到她。

“为了找阎王而跳忘川，你怎么不先考虑后果？”

他看不清姑娘的神情，只感觉整个床都在颤抖。

“你怎么了？”

“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何奈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可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弥补？”

“你先不要慌，我会帮你一起想办法。”

何奈哭得语不成句：“孟婆肯，肯定对我失望极，极了，我害死了金世，世卿，月老和鬼差长心里巴，巴不得我也消失......”

黑暗中的吸气声越来越重，何奈抽泣的程度越来越厉害，显然是已经哭了一整天没停过了。

“我不是还在吗？”

“我，我就是个祸，祸害。”

136怕她喘不过气来：“你先别说话了，好好睡一觉，明早我再来找你。”

阴间渡世24小时都有鬼差巡逻，何奈从之前司命偷偷告诉自己的小路逃走，边哭边走到一段荒废的河段。

她将一只手放进看似平静的忘川河，可印象中那痛苦的感觉并未出现，随即，她又放入另一只手，依旧毫无感觉。

漆黑的河面上突然出现一点亮光。

“阿卿，是你吗？”何奈冲着它问道，可对面没有回答。

“一定是你......”她跪着磕了个响头，“对不起，如果我早点放你去轮回，你就不会被困在这里了，都是我的错......”

她的头一直贴着地面，泪水从眉毛流至发梢：“我现在该怎么办？”

继而，她发了疯似的拿起一把锋利的小刀，在本就伤痕累累的手臂上胡乱划着，血腥味蔓延至忘川河内。

“何奈！你在这干什么？”是司命的声音。

他对上了一双失去“生命”的眼睛，这双眼睛，他在生世屏上见过很多次，都是何奈抑郁症病发时的样子。

“你以为在这儿自残就能抵消自己犯下的愚蠢错误吗？”司命继续吼道。

“那我该怎么办，除了哭，除了折磨自己，我还能做成什么？如果这样你们能不讨厌我，我愿意一直这么划下去！”

“这样只会让我们觉得你更没用！”司命一把夺过小刀，拉着何奈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臂，一步步向光亮中走去。

女秀族长将伤口包扎好，又给了她一瓶碘酒和一袋棉签，便回去休息了，期间没有对她说过一句话。

“等阴间渡世恢复正常，就把我扔进忘川吧。”何奈看着女秀族长离去的背影，心里将后半句话说了出来：毕竟，现在的我在大家眼中，就是一个害人精。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司命嘱咐道，“好好待在房间里，那条小路被我封住了。”

所以，你过来找我，只是怕我逃跑了，对吗？

何奈没有说出这句话，全身蜷缩在床的角落，直到天亮，她也没有睡过。

众职者自发开完会后，得出了对何奈的判决：剥夺其最后一世，强行留在阴间看押。

而阎王那边，也得到了有关此事的联名书。

“快点决定吧，联名书的回复需要在二十四小时内完成。”黑暗中传来上级的声音，“看来，你的下属好像比你还着急。”

“您之前说的那件事，我答应了。”

“就为了这么个小姑娘？”上级轻笑一声，“你应该明白，她只是你的考验。”

阎王朝着声源回复道：“我喜欢这个考验，即便结果不合格，我也心甘情愿。”

“如果你对她的喜欢，也是考验的一段假设呢？”

“至少，我明白了喜欢的感觉。”

这是阎王第一次露出笑容。

在虚无中遇见了真实的你，就算一切都恢复到了原点，只要能有这么一段记忆，便足够我回味一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