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索承山愣了一瞬,随后敛起所有神情,眼眸深邃,“昨日之事,本首领听说了,你受了委屈,就不予追究了。”
幺九猛的抬头,撞进一双寒冰眸子。
什么意思?不追究?
平白无故多了具戴面具的尸体,这就不追究了?而那面具的精致程度,应该很好查才对。
不忿的神情转瞬即逝,待首领想要仔细探查,幺九已恢复如常,一贯的懦弱胆小,诚惶诚恐。
“呜呜……爹说什么就是什么!”
乙索承山叹了口气,不过是个九岁大的孩子,能有什么深沉心机,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咳咳咳!”乙索怜月见昨日之事被亲爹一语摆平,悄悄拽了拽怜星。
怜星猛的回神,突然笑着对幺九道:“九妹妹无事,便是乙索最大的幸事。”
怜星说完,赶紧看向乙索承山,目中满是期待。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一切都没逃过幺九的眼睛。
“怜星说的对,今日家宴……”
乙索怜星期待之事,必然有鬼!不待首领说完,幺九突然一脸喜气的打断他,道:“父亲和姐姐说的极是!”
幺九摸了摸肚子,开心道:“今日是家宴,那幺九便不客气了!不瞒爹爹说,自今早在林中吃了几个野果,到如今幺九还没吃饭,这会儿饿坏了,还是爹爹知道心疼幺九,备下这么多好吃的,谢谢爹!”
幺九说完,环视一周!居然没发现空余的桌子……
说是家宴,还特地请了自己,却不给她备桌椅,呵呵!
但是没关系,她大大咧咧跑到星月姐妹桌前,毫不客气的坐下,一手鸡腿,一手烧鸭,“啧啧啧”吃的津津有味,油花四溅!
“吧唧吧唧,哧溜哧溜,咕噜咕噜……”
幺九大口吃肉,大口喝汤,完全没有作为公主的形象包袱,怜星嫌弃的后退了一步,才发现,怜月早躲远了。
一只鸡腿,半只烧鸭,勉强填个半饱,幺九抬起贼溜溜的眼睛,将目光投向对面。
对面是男席,除首领长子乙索瑾之、次子乙索兆力和面黄肌瘦男之外,还有两位十三四岁,样貌极为相似的少年,想必是自己的双生哥哥了。
乙索兆力见她看过来,目中全是寒意和警告,面黄肌瘦男则狠狠瞪着幺九,其余两位应是庶子,地位低下,只是淡淡看了眼幺九,便将头埋低。
只有乙索瑾之,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遗世而独立,好似这王帐中只有他二人一般。
幺九起初从嬷嬷口中听闻这个名字,便十分好奇。
“瑾”美玉也!幺九的最爱!
却不知眼前的男子,衬的起这个字吗?!
幺九碰上乙索瑾之的目光,狠狠一缩,心房都漏跳了半拍。
好一个谦谦君子,陌上人如玉,五官俊逸,光华内敛。
好一张翩若惊鸿的脸,万种风华自深邃双眸中忽闪而逝,让人抓不住却极力想窥探,不知不觉深陷其中。
好一种豁达洒脱的气度,如玉之光凛于内而非形于外,眼角眉梢空灵俊秀,又不失慧极成熟的圆润之态。
幺九曾从嬷嬷口中得知,首领最器重的两个儿子,一个是骁勇善战的乙索兆力,另一个就是眼前这位。
传闻他的母亲不过是战争的女俘,地位低下,他因长子身份以及一身本事而留下一命。
此人自幼聪慧,过目不忘,且最能下苦,体恤族人,已然成为所有王子中最具文韬武略之人,连首领都不敢小觑半分。
偏偏他生性淡泊,不喜别人称他“大王子”,所以族人素以“大公子”相称。
大公子瑾之,掌管整个部落的后宅分配、粮草生产,以及奴隶买卖,传闻他刚接任时,众人没少耻笑嘲讽。
在这个崇拜力量的冷兵器时代,生为部落王子,不能在战场建功立业,只能在后方管家,做些女人活计,的确会被人看不起。
可谁曾过,乙索瑾之不但将后宅管的井井有条,还想方设法让战马与野狼王交配,养出了大批精良的野马王,让养马逐渐成为乙索部落的主业,让乙索进入空前绝后的繁荣,为乙索迅速积累起大量粮草钱贝,大量奴隶和兵士武器,使其从十天干部落垫底的存在,一跃成为仅次于盟主遁甲城的第二大部落。
这样的男子,他的内在绝对不会像外表那般无害!
因此,当乙索瑾之投来暖如三月春风的笑意时,幺九目中闪过警惕。
乙索瑾之并未在意,面上依旧和煦,他低声与侍从耳语几句,那侍从便将大公子桌上还未开动的美食,与一精致银壶送了过来。
“九妹受苦,作为哥哥却没帮上忙,这是近日新得的果酿,清甜爽口,非常适合女孩子,就当哥哥给九妹赔不是了。”
大公子言毕,突然站起身来,十分有诚意的作了个揖。
这下,王帐沸了。
男席一边,众人一边倒,纷纷鄙夷地看着大公子,指手画脚,嫌弃他多此一举,或不屑他此番作为。
而女席这边,星月姐妹,喷火似得目光,灼的幺九难受。
就连高高在上的首领大人,都向幺九投来探究的目光。
这是赔罪?她怎么觉得,这是“陷阱”呢?!
“大,大,大哥!”
幺九颤巍着站起来,拘谨道:“大哥,万不可如此,真是折煞我了!大哥您是人中龙凤,部落的大英雄,在幺九心目中,您就是我们乙索最厉害的男子,幺九不过是父亲最小,最笨,最没出息的那个孩子,你看我,出生至今,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排行第九,便幺九幺九传唤着,足以见得,您是天上那轮耀眼的太阳,而我不过是草原上最卑微的野草,哪敢让您赔罪!”
瑾之抬头,眼中的惊诧一闪而过,随后苦笑两声。
草原上的太阳?这孩子怕是成心的。
用太阳比喻自己,怕是首领又要多心,兄弟间再填嫌隙,呵呵,以前从未注意过小九,没想到她……
外表憨傻,实则腹黑!真是人小鬼大!可其实,她大可不必对自己有敌意……
“连名字都……”
突然,乙索承山回味着幺九的话,感受到话中冲天的怨气,他不禁怒火中烧。
“大胆!你这是在怪我?”
“咚……”银质酒樽被重重砸在桌案上,乙索承山一字一顿,语气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