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的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空气中弥漫着经久未消的寒意。此时已是深夜,万家灯火一一熄灭。而小胡同里的茶馆仍旧闪着微弱的光。
辛依依裹了条厚毯子独自坐在自家茶馆中,手里捧着一杯热茶,望着炭火盆里跳动的火苗发呆。
夜色静谧,仿佛整个世界都睡着了,只余火苗跳跃的噼啪声和细雨滴落在玻璃上的滴答声。
不知过了多久,辛依依终于感到些困意,眼皮越来越沉,视线渐渐朦胧……
忽然,她打了个激灵,猛地睁眼望向门外——那里悄无声息地竟出现了一个人影!
辛依依忍不住紧张兮兮地望向墙侧的壁钟,时针与分针刚好重叠,同时指向十二点。她揉了揉眼,那人影一动不动地印在窗户上。
妈呀,人影居然还在!
辛依依忙用毯子罩住脑袋,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早知道就算躺在床上睁眼到天亮也不下楼烤火,早知道她就不该看深更半夜睡前看恐怖小说,早知道她应该把银行里的存款都取出来买成所有想要的名品……
等等,她其实可以比外面那家伙更吓人的啊!
当当当——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辛依依又不禁打了个寒噤。
“有人在吗?我可以进来吗?”
咦?辛依依一怔,如钟磐般好听的声音。
她从毯子里钻出来,一步一挪地悄悄挨到门边,隔着雨雾和玻璃大概看清了些,好像,是个穿着黑色风衣身材颀长的年轻男人。
她紧紧握着门把,将大门开了条小小的缝隙,这才看清那人的全貌——斜眉入鬓,刀削般的鼻梁硬挺刚毅,幽深的眼眸灿若繁星,薄唇微抿,脖颈左侧的龙纹刺青栩栩如生,周身气质如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剑。
辛依依不由得直了眼,经营茶馆这些年,见过的人不少,她还是第一次见这般气质绝伦的男人。
“我可以进来躲躲雨吗?”他歪着头,眼含笑意,又轻声问了一遍。
辛依依咽了口吐沫,就算是鬼,长这么帅,死也值了!
她回神,轻咳几声掩饰刚才的尴尬:“咳咳,进来吧。我去给你泡杯热茶。”
“你,”他仍站在门口,定定地望着她:“不认得我了?”
辛依依抱着毯子,回身,再次仔细打量他一遍,一脸茫然。
这家伙长成这样如果以前见过怎么可能不记得?
那人眼中的璀璨瞬间被乌云覆盖,霎时黯淡。辛依依仿佛看到一只被人遗弃的狗狗,可怜巴巴地耷拉着耳朵和尾巴。心里莫名地有些不忍,正琢磨着说些安慰的话,却又见他抿唇一笑:“没关系,今日就权当认识了,我叫顾久歌。”
“辛依依。”辛依依眨眨眼,挑眉问:“你不进来么?”
顾久歌这才迈开长腿走进茶馆,同时进来的,还有一丝潮湿的冷意。
辛依依见他身着单薄,鼻尖、耳垂还有指尖被冻得通红,便把毛毯塞给他。兀自去火炉旁斟上一杯热乎乎的茶,见他还抱着毯子呆呆地站在厅中央,忙招呼:“怎么还不过来?喝杯热茶就不冷了。”
茶香袅袅,水汽氤氲,顾久歌垂眸,长长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
辛依依歪着头想,如果在她余数不多的生命里还能再遇见他就好了。
不知顾久歌什么时候离开的,辛依依醒来时,雨后天晴天光大亮,茶馆里早已空无一人,炭火盆触手冰凉,只剩盖在她身上的毯子还残留着些许余温。
这时,电话响起,辛依依靠着椅背,只瞄了一眼就随手懒洋洋地接起:“小凡凡?现在才想起我?”
话筒里传来的喧闹声中一声哀嚎格外突出:“姐!救我!!!”
立刻把手机从耳边拿开,辛依依额角青筋直跳,小兔崽子又跑哪惹祸去了?
按照手机定位,当辛依依照例披着宽大的黑斗篷来到琵琶胡同时,正见辛凡凡蹲在地上抱着头,被几个小混混围在中间。
他嘴里还嘟囔着:“代考是不可能代考的,就你们几个怎么考上重点大学?唬谁呢?哎呦!”
不知谁踹了他一脚,他顿时摔了个狗啃泥。
“我四六级都不代考,怎么可能代你们高考?做、梦!哎呦!”
他揉了揉屁股,再次不屈不挠地从湿漉漉的地上爬起来,一脸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骄傲和倔强:“你们几个别嚣张,一会儿我姐姐就来收拾你们!”
小混混们互相看了一眼,顿时笑得前仰后合。更有一光头嚣张地大嚷着:“听说你姐姐是个大美人,她要是真来了,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哈哈哈!”
是该出场的时候,暗中观察好一会儿的辛依依终于摘下手腕上的玉镯,浑浊泛黄的眼球转了转,视线一一扫过那群混混,最后定在光头身上。
脑袋那么亮,就你了!
于是,她悄悄飘到光头身后,拍了拍他肩膀:“听说,有人在夸我?”
“谁特么……”那光头回头一看,没说出口的半个字顿时咽回肚里。
辛依依适时扯出一个自认为最甜美的微笑,她是真的很感谢有人夸她的!
而光头却双眼瞬间撑大,脸刷地白一层,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嚷嚷着:“鬼、鬼,鬼啊!!!”
转瞬间,小混混们就屁滚尿流地跑远,胡同里只剩下站在飕飕冷风中的辛氏姐弟。
辛依依瞄向仍抬在半空中的手,干瘪的古铜色皮肤紧紧地包裹在凸起的骨头上,没有肌肉血管甚至毛发,指甲长得向下翻卷,甲尖锋利得如同刀刃。
“噫,姐,快把镯子戴上,怪吓人的。”辛凡凡站起身,嫌弃地拍着身上的泥土。
辛依依白他一眼,把镯子戴回手腕上:“怕我吓人就别总惹事。事不过三,下次收费,否则爸要是问起来,别说我不帮你说话。”
“又不是我主动招惹他们的……”辛凡凡小声嘟囔。
“恩?”辛依依又斜他一眼,拖起长长的尾音。
辛凡凡立刻噤声,但眼眸一转,这才想起更重要的事,正色说:“姐,爸他好像遇到麻烦了。”
原本正向胡同外走去的辛依依不禁驻足,回头凝神听辛凡凡继续说:“据黄叔说,爸带着一队人下了墓之后就没再上来过,算算时间,大概已经一个多星期了。”
“怎么会?”辛依依倏地看向辛凡凡,一脸困惑:“我昨天还收到过他发来的微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