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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丧仪盛大又繁琐,京都自大丧之日始,各寺、观鸣钟三万次,帝王以下文武官员一百天内禁止作乐,在京的军民百姓二十七天中服素缟,一月内禁嫁娶。

巳初已到,宫内丧钟敲响第一下,有礼官高唱:“丧仪启,跪”。

虔元宫内外以梵擎三人为首的皇裔、后妃乃至大小朝臣,皆都齐齐跪下,又听一声丧钟敲响,礼官二唱:“叩首”!

众人齐俯身行叩首礼,礼官三唱:“起”。

如此行了三叩首之礼,礼官再唱:“兴”,众人站起身来,礼官最后一唱:“礼成”,丧钟敲响第三下,丧仪启礼,首成。

接下来就是请出遗诏并宣读,按理来说要经由大行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将遗诏请出来和宣读,可原公公昨夜已经自裁谢罪,就只能请主掌礼仪之事的鸿胪寺来办,宣读遗诏是国之大事,自然是由鸿胪寺卿李常义亲自出面。

只见李常义从一旁走上前来,向大行皇帝梓宫行了三拜之礼,接着净手焚香后,双手拿起一旁小太监托盘上的明黄诏书,端至胸前面向众人,一声唱喝:“听诏,跪”。

众人复又跪下,垂头听诏。

李常义打开手中诏书,高声宣读:“帝诏曰,自朕奉圣祖帝遗诏登基以来,行政大端,未至倦勤,不敢自逸。皇嫡子梵擎,勤政爱民、仁厚礼贤、躬勤政事、严己宽人,谨告天地,宗庙,社稷,立为嗣帝,朕大行之时,着玺印登大宝,望行正事,繁荣大乾,钦此。元顺十六年六月十七日”。

众人又是一个大拜,高呼“谨遵遗命”,梵擎起身跪着接过诏书,仿佛若有千斤重般,握在诏书上的手在微微颤抖,他知晓,自己父皇对自己极为看重,也知晓自己会是承继大统之人,但没想到,自己的父皇,在几年前就已经立下了这份诏书。

心下万千思绪流转,身后的梵彦也是为这立诏的日期惊讶了一番,梵芩却是没什么感觉,从小到大她看在眼里,自己父皇对梵擎这个哥哥是真心当做继承人养育的,不管做什么,梵擎都必须要做到最好。

而对梵彦,更多的是普通父子的相处模式,也从不拘束他做什么,这也是为什么同样身为嫡子的两兄弟性格却大相径庭的原因。

梵芩也看过自己大皇兄偶尔对梵彦露出过羡慕的笑容,小的时候她不懂,后来就渐渐明白了,做大事的人,不应该拘泥于儿女情长。

显然梵擎也明白了,后来就将自己那些心思掩藏的更好,在所有人眼里,他就是那个成熟稳重品行无缺的皇嫡子,哪怕并没有立为太子,但所有人都知晓,他就是大乾的储君。

梵芩望着梓宫的方向,眼神有些涣散,往日里与自己父皇相处的朝夕,像是在眼前一样一幕幕滑过。

从记事起,自己的父皇,就是把自己当宝贝一样的宠着,甚至可以说是无微不至,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通通都想把最好的给她,身为一个公主,这已经是极大的恩典了,哪怕就是她的姑母大长公主,也没得到先帝如此宠爱。

可如今,她却连自己父皇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又想起自己亲手递过的那杯茶,心口处又开始有些揪住了的疼。

那边李常义自梵擎接过诏书之后就唱了句“兴”,眼下众人都起了身,只有梵芩,还在跪着一动不动,身子向前倾了些许,一只手紧攥着心口处的衣服,秀眉紧皱,脸色也不甚好。

梵彦察觉到自己妹妹的情况,以为梵芩又犯了昨夜那症状,现下这情况又得顾着礼法,干脆也跪下,借着宽大的袖子挡住,伸出手微微扶着梵芩手臂让她借力撑着。

在梵芩他们后面的,是梵媛还有由德妃带着一起跪着的梵梧,看着这两人跪着,心下也不知怎么了,正踌躇着要不要跪下,就听梵擎朗声一句“帝之功德,光宅天下,当受子民再叩首”,说完就再跪于地一个大叩首。

嗣帝都拜下去了,又说了那么一番话,众人自然也得跪下跟着再行叩首之礼,片刻之后,梵擎一句“起”,才站起身来,这会儿,梵彦和梵芩都站起来了,看着梵芩脸色,该是好了许多。

至此,大行皇帝丧仪启礼正式结束,接下来,就是服二十七日,前三日朝夕哭临,王公百官斋戒二十七日,直至大行皇帝入皇陵再行除服。

这二十七日,梵芩不是在虔元宫就是在坤和宫,这二十七日,皇后依旧是昏睡不醒,连根手指都未曾动过,身体全靠参汤吊着。

迟苏在梵芩下令去寻的第三日就赶到了宫里,把了脉之后也是摇摇头,只告诉梵芩一句“会尽力而为”,就干脆在太医院住下,日以继夜的钻研皇后的病症。

梵芩兄妹三人心一天比一天沉一分,直到第二十七日大行皇帝入了皇陵,丧仪结束,除了服,皇后依旧未醒,对宫内一切动静充耳不闻。

又过了几日,梵擎遵诏登了大宝,宫内又是一番登基大典的礼,梵擎登基那日,改了国号为元曜,又下了一系列的诏令。

尊了自己的父皇为元顺恭明祖帝,自己的母后为昭静皇太后,德妃为献孝皇太妃,淑妃为良穆太妃,先帝二子梵彦封景王,留京协帝,先帝六子梵梧封怀王,自请了乾南的封地,不日就出发。

至于为什么没有先帝贵妃和四子梵澜,甚至都没有予先帝之母太皇太后之尊,众人都闭口不提,帝王平白不会无故忽略,哪怕是碍于众多口舌也会给与封号,但如今没有,那就是其中有他们不该知晓的事情,而且是连皇室都公布不了的。

京都早已立了冬,也下过了初雪,宫道上行走的宫人都着了厚些的袄衣,手笼在袖口加快着脚步。

各个宫内都烧起了火龙,若是不出宫门,倒也是不畏外面的严寒。

“要说我们这大乾的皇室乃至朝臣官员,除了一些腌臜之外,都是明着心亮着眼的人,倒是都不会给自己找麻烦,精得很,”梵芩坐在皇太后塌边喂着参汤,一边跟刚下了朝一身明黄龙袍的梵擎聊着这些琐事。

一月多来,除了忙着先帝丧仪就是登基大典,几人都没怎么好好歇过,梵芩登基大典过后的这几日才得出空休息几日,梵擎却是天天衣不解带的处理着那些堆积了一个多月的政务,每日这个时候过来看自己母后,倒成了最放松的时刻。

“要是真有不长眼的蹦出来了,也好拎出来杀鸡儆猴,”梵擎放下手中温热的茶盏,温声应着梵芩的话,都说到这儿了,又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打算何时去处理那几人?”

梵芩也喂完了参汤,将碗搁置在宫人端着的托盘上,从袖中拿出锦帕轻轻擦了擦皇太后嘴角,漫不经心的答:“就这几日吧,也逍遥够久了”。

梵擎“嗯”了一声,又嘱咐了一句:“冬至也不远了,你仔细自己的身子,天冷,别老往外跑,多在宫内待着,该添的衣服也得添,那暖炉时时刻刻让朗月琅星备着,干脆开了春再回府也不迟.......”

瞥了一眼又开始絮叨自己的梵擎,长公主殿下叹了一口气:“你这话每日见着我就说一遍,皇兄你不嫌累吗?”

正说得起劲,突然被打断,梵擎没好气的看着自己妹妹:“没心没肺的,这是为你好!”

“哎呀行啦,我知道的,会注意的,”梵芩站起身上前拉起梵擎往外推搡:“你赶紧去批那堆跟山一样高的奏折吧,批完早点回来用晚膳”。

梵擎由着她将自己推出去,刚跨出殿门,就听背后“砰”的一声,回头一瞧,果然是殿门关上了,摇了摇头,整个大乾上下,也就只有她敢如此对自己了,也好,也好。

小太监华文顺现在也荣升了皇帝身边的掌事太监,成了宫人嘴里敬重的“华公公”,将手里拿着刚刚梵芩递给他的斗篷为梵擎披上,跟随着去了勤政殿。

这边将殿门关上后的梵芩,脸上笑容尽失,抬起头来时,眼里的肃杀之意挡都挡不住。

一旁的琅星看着忧心道:“主子......”

“去惠宁宫,”良久之后,梵芩松开抓着殿门的手出了声,冰冷异常。

琅星应了下来,叫上了琅月,拿了银狐毛织锦斗篷给梵芩细细系好,琅月塞了个暖炉在梵芩手里,又转头对宫人嘱咐了几句,才开了殿门。

三人出了坤和宫就往惠宁宫的方向去了,梵芩体寒,到了冬日更是,因此冬日出行都是乘着加了厚重帘子的软轿,以免被寒风一吹就引出来旧疾。

因着梵芩的轿与别人的不同,倒也是好辨认,路过的宫人都向梵芩见礼,梵芩一行停也未停的一路向前,直到碰着刚从太医院出来的迟苏才停了一会儿,也没多耽搁,不过一刻钟,就已经到了惠宁宫门外。

梵芩被琅星扶着从软轿上下来,站定在门口,看着宫门上署着惠宁宫三字的牌匾,冷笑一声朝守门的侍卫吩咐:“将这匾砸了,砸的越碎越好”。

一旁的侍卫应了是,当即就开始动手,梵芩三人则推开宫门入了惠宁宫直奔主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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