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慕白带薛琦回到她的房间。
房间不大,干净整洁,似乎没有蒙上什么灰尘。
“我每天都叫人来打扫,要求必须和五年前一模一样,怎么样?”
薛慕白还真的是很细心,窗台的君子兰比最后一眼长高了好多,被褥有一股淡淡的太阳味儿,应该是刚晒过不久,就连梳妆台上不经意留下的剪纸都还在。
“瑶瑶,你太贴心了,肯定好多姑娘都喜欢!”她这样说,薛慕白有些不好意思。
世人看,他是一个脸皮厚的纨绔子弟,殊不知一句走心的称赞就能让他脸红。
薛琦打开衣柜,发现里面的衣服多了不少。
“你走后,每年腊月初八我都会送你一套新衣,是在天衣坊做的,就当是生日礼物。看看好看吗?”
薛慕白帮她把衣服拿了出来,摊在床上。
五件都是紫色调的,但是样式不同,每一件都是上等的材质,似乎做这么一件要花不少钱。
“你在储芳阁一年挣得钱除了做一件衣服,还有剩余吗?”薛琦敛起了笑容。
“还能剩下些酒钱,害,我一个月也就去十多天,每天也用不了几个时辰。只不过离开之后,姑娘们都很想我。”他想岔开话题,不过料到姐姐不会就此终止,他又说:“都过去好久了,不提了!”
薛琦叹了一口气,其实很心疼薛慕白。
“你挑一件,一会儿穿上,看你现在这件,要不是人长得美,简直俗死了!”薛慕白在亲的人面前向来口无遮拦。
“哪有啊,我觉得挺好的。”
“啧,看看你到了乡下,品味都差了,这几天得给你补回来!”
薛琦笑了笑,在镜子前试了五件衣服,最中意的是一件烟罗紫色的曳地望仙裙。
她换上衣服,虽然没有倾国倾城的美貌,但长相清秀,气质出众,举止谈吐温婉大方,紫色更显身份高贵。
“姐,这套衣服太合适了,我哥看见也会很喜欢的。”
“那就这一件了。”
天黑了,薛子卿还没有到家。
“这个薛琰,怎么还不回来,一家子就等他一个人。”今天长姐回来,他觉得薛子卿没有提前回来会让姐姐不高兴。
薛琦却在安慰他,“没事的,他身居要职,肯定有很多公务要忙,抽不开身也在所难免。”
正在这时,薛子卿急匆匆走了进来。
薛琦起身,朝他走去。
“阿琰。”
“姐姐。”
姐弟俩抱在一起,“让我仔细瞧瞧。”薛琦上下打量着薛子卿,“阿弟现在可真俊,这得迷住多少女孩子啊?不过,这几年真是受了不少苦,现在瘦成这样。”
“阿琰不辛苦,姐姐远嫁他乡,才是真的辛苦。”他请姐姐入了座,“慕白有心啦,我记得这都是姐姐爱吃的。”
“当然了,亏你还记得!”
其实薛子卿真的不太记得这些菜肴,只是这些菜肴平日里没有出现在饭桌上,今日呈上来迎接姐姐,一定是她喜欢的。
“姐姐这些年在良州有什么委屈什么趣事儿,都尽管和我们说,既然回来了,就不要压抑在心底了。”薛子卿道。
这句话触动了薛琦,良州这几年她过得并不好,家书里面也始终是报喜不报忧,尽管她觉得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但还是想讲出来。
“五年来,我最愧疚的,就是嫁到了张家,自从张家替我们偿还了债务之后,他们也欠下了一笔债。公子虽然风流,可是自从姥爷去世之后他就痛改前非,一直好好做官,把债还清,五年如是。”她说着,泪涌满眶。
兄弟二人也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他们曾怨恨过张时客,薛慕白甚至骂过他好几回。
“可是他不是欺负了你吗?”
“他日日和别人应酬,屡屡不顺,回到家难免脾气暴躁,确实发过几次火,不过事后他也有悔恨,如果说他还要对我笑脸相迎,这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虽然他或许真的对姐姐不太好,可是他帮了薛家这么大的忙,薛家于情于理都要感激。
“他就是太笨了,怎么就把国物卖给了东莱呢?”
“这确实罪有应得,即使是贪官污吏也不会去触碰这条底线。”薛子卿道。
“所以,最后他把你送到郁馨楼,真的是为了救你?”薛慕白问。
她点点头,“把我送走的前一晚,他找出当年的一纸契约,在我面前当场焚毁。他说他最遗憾的事,就是死时已经与我没有了夫妻之名。”
薛子卿大概猜到了,所谓“一纸契约”就是当年长姐嫁入张家和张家为薛家还债的约定。
“长姐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让你和他再见上一面。”薛慕白拍着胸脯道。
“不仅如此,我和慕白也要当面表示感谢。”
泪眼婆娑的薛琦露出一个笑容,她深深地感觉到了被体谅的温暖,和家人的温情。
薛慕白为姐姐的回来而开心,却也为张时客而难过,他们有着相似的经历,命运却不同。薛慕白能有今天,可以说是因为张时客,而张时客又因为薛家获得了什么呢?
直到今日,薛慕白才明白一件事,当初张时客愿意为薛家还债,只是因为姐姐。他对姐姐的感情是真的,不然不会把她送到郁馨楼而非万香楼,姐姐不用招待客人依然能留在那里,也一定是张时客打点过的。
万事皆如此,评价一个人不能只靠印象,即使能亲历他如何为人处事,也不能对他的人格品性妄加猜测,因为我们都没有资格亵渎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