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清辉月色中,秦星宇深红色的眸子诡异而深邃,闪着血一般的光芒。
由于背对着钱宏生】和陈疏寒】,他们看不到那双血腥的眼眸,只是诧异他的怪异举动。
戴着独眼眼罩的李伟阳】的两个随从心里大惊,架着唐红鱼夺门而出,秦星宇步伐不慌不忙地跟了上去,消失在钱宏生和陈疏寒的视线里。
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
两个随从已经是炼气三层了,却从这个一点功力都没有的男人身上感受到了尸山血海的杀意,心中不断涌出忧虑,恐惧等情绪,像是混合着空气被秦星宇吸入体内,眼眸中血色更甚,甚至已经绽放着夺目的血红光芒。
“只要到了大哥那里的话,我们就——”
两个随从思绪立刻被打断,只因他们已经被瞬身而来的秦星宇分别用一只手钳住。
他们的瞳孔瞬间缩小,张大嘴巴望着他的血红色眼眸:
“不……不可能!你刚才明明还在后面!怎么可能这么快!你不过是个毫无功力的普通人!”
两人憋足了力气挣扎,掰开了秦星宇的手指,掉在地上拼命地喘气,威胁道:
“不要以为碰巧解开了绳子自己就很了不起,像你这样的人,我们见得多——”
他们后面的话已经说不出来了,只因唐红鱼声音幽深地说了句:
“什么多啊……”
她的宝石蓝色眼眸绽放出夺目的光芒,双手已经放在他们头顶,一阵魔力贯入,炼气三层没有等到唐红鱼真正发力的他们立刻昏了过去。
————
小木屋旁的房子。
戴着黑色独眼罩的李伟阳端坐于客厅里的黑色木椅上,手里端着一个清灰色茶杯,但里面装着的粘稠液体不是茶,而是某种会使人丧失理智的东西。
他的身体没有发抖。
茶杯端的非常稳。
嘴角的笑容也带着胜券在握的自信。
他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所以并不害怕,反而非常期待。
等下随从把那个貌美无比的唐红鱼】带进来后,自己就捏着她的粉红色嘴唇,喂她喝下,接下来自己只要安静坐着,她就会乖乖缠上来,赶都赶不走。
思绪到了这里,他的笑容更甚,眼睛更是弯成了月牙。
那种绝美的女人,怎么想怎么爽……
他双眼放光地望着门外,期待地等待着唐红鱼。
等待着那具美妙的身躯。
终于,唐红鱼进来了,眼睛闪着妖异的宝石蓝色光芒,戴着黑色独眼罩的李伟阳心脏像是被刺了一下,放下了茶杯。
他正想说话,另一个人跟着唐红鱼进来了,眸子闪着血腥的红光。
唐红鱼细如柳的眉弯了起来,露出一个美丽的笑容:
“看来这种事你没少做啊。”
李伟阳垂下目光,轻轻将茶杯放在旁边的黑色木桌上:
“下一个就是你。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打败他们两个的,但我劝你们不要跟我作对。”
唐红鱼和秦星宇默然站立,李伟阳的左眼望着两人许久,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将手放在他的大肚子上,说道:
“你们,不会觉得觉得自己是英雄吧?难道你们两个毫无功力的人,要跟我一个炼气七层的人作对?不是吧?哈哈哈……像你们这样的愣头青,我杀了不知道几个了,有一个死之前还求着我不要杀她,说她家还有一个瘫痪的奶奶,最终还是死了。你们真的想好了?”
他话没说完,就捧着大肚子笑了起来,连眼角都溢出了泪水:
“喂喂喂……这个笑话,也太离谱了吧!”
秦星宇上前一步,平淡道:
“敢这么和本帝说话的,你是第一个……”
“本帝?哈哈哈……本帝?”他又反问了一句,笑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用肥大的手指拍了拍胸口,剧烈的咳嗽:
“才二十出头,就敢和我叫板?”
话音落下地板,他爆发出了炼气七层该有的气势:
“先把你清除,再好好享受美人!”
李伟阳双脚以极快的速度借地发力,整个肥大的身体像炮弹一样冲了出去,视线瞄准了秦星宇,想要伸手钳住他的脖子,之后把他掐断气。
秦星宇刚想动作,唐红鱼纤细白皙的手臂横在了他面前:让我来吧。
随后移开手臂,朝虚空中轻轻一抓,一只红色长满了鳞片的巨大手臂捏住了他肥大的身躯,他的动量瞬间降为零,停驻在空中挥舞着双腿,不敢置信地叫道:
“元……婴期?你!你不是今天才检测出修仙资质的吗?你应该没有任何功力才对!”
空中那只巨大的长麟手臂微微发力,他的身体立刻被挤压得开始变形,胸腔处严重缺乏氧气,使他的气息开始紊乱,像溺水的鱼一样拼命挣扎:
“我错了,求你,放过我……”
李伟阳眼睛发红,张着嘴巴开始边喘气边求饶:
“我今后一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不再做坏事……”
他咳出一口粘稠的红色血液,整个身体都被绷紧,那个大肚子被压平了,像镜面一样。唐红鱼含笑说道:
“当然,我不会杀你……”
说着,抓着他的那只魔力构筑而成的手臂略微松开,他得到了久违轻松感,开始拼命呼吸。心里却在暗自发笑:
真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小鬼,彻头彻尾的坏人永远有着彻头彻尾的偏执,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改变?等我回去之后,一定禀告赵公子】,再将消息编造一下告诉青玄宗大长老韩登临】,到时候你们插翅难逃!
唐红鱼宝石蓝色的瞳孔凝视着他说道:
“我会让你变得聪明一点而已……”
她的魔力贯入李伟阳的脑部,巨大的威能令他一阵惨叫,旁边破烂小木屋里的钱宏生】和陈疏寒】听得暗自心惊。那一阵仿佛掏心挖肺般的痛觉令他神志全失,眼神一黑倒在了地上。
嘴角流涎,全身抽搐。
秦星宇看着神志不清的他,脸色颇为阴冷。
体内有什么不受控制般要撕裂着他,像产生了一个巨大的黑洞要吞噬掉自己。
他眼瞳中的血红色更甚,刚才那个男人的阴谋,奸诈全部涌入他的身体,像是与每一个细胞产生了化学反应般呼应起来,之后身体一阵奇怪的涌动,连心脏的搏动都像不属于自己一样。
他现在也不太清醒,身体缩在月光照不到的门后,整个人都像化为黑色,与黑夜融为一体。
“这不是很奇怪吗?我们魔族天生就被人讨厌!怎么讨厌我们的人里却还有这样的人呢?”
唐红鱼有些震颤,感觉自己一直陪伴着的魔帝又变回了以前的样子:
“魔帝,你……”
她有些不敢说话,望着秦星宇黑暗的身影,不知怎么的有些害怕。
秦星宇略微弯下腰,朝着这个昏死的男人伸头:
“弱小的就该死,不是吗?啊——”他痛苦地闭上眼,捂住了脑袋:
“从我来到这里,无论是天式宗,还是魔族,还是人族……都容不下我……这不是很奇怪吗?我也……不想来这里的啊!”
他忽然开始剧烈喘气,自己的脑袋仿佛有另一个思想在占据着,令自己变得邪恶,偏执,愤怒,甚至有几次,自己都说出了不明所以的话。
“红鱼!打晕我!快点!”他抱着头痛苦叫喊,额头青筋暴露,全身血液像瀑布一样流动着,简直像要马上冲出体内,唐红鱼甚至看到了他额头处血管的搏动:
“你怎么了?”她快速上前抱住了秦星宇,用魔力探知他的身体内部,发现他的魔力像从某个源头涌了出来,狂风般席卷着他身体的每个角落:
“这……怎么回事?”
魔帝他在抗拒自己的魔力?为什么?
她想不通,魔力对于魔族的人来说,好比筷子和碗,笔套和笔芯,天生就是百分百适合的。
魔族的人吸入魔力,就像水溶于水一样完美契合,不像人族的人修仙,要一点一点把魔气剔除,再把灵力吸入体内,之后还要花时间来使灵力在体内稳定。
而魔帝现在他在抗拒魔力?
这个矛盾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秦星宇的眼睛不停地在浅红和深红之间切换,他的思绪像被锋利的刀子划出了千万条刀痕:
“打晕我!快点!”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秦星宇不知道要是继续这样下去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记得……把钱宏生和陈疏寒送回去……不要暴露自己……还有……和安莲老奶奶打个招呼……今晚的饭,吃不上了……”
唐红鱼无奈之下,只好用魔力包裹着手掌,拍在他的后颈上。
他眼中红色瞬间褪去,变回浅红色,随后双眼一闭,晕倒在唐红鱼怀里。
唐红鱼望着魔帝,宝石蓝色瞳孔变得深邃……
她有些气闷,自从跟着魔帝来了人族后,被青玄宗威胁要抽出魔灵根,还被这种小人绑架。这些正道中人攻打魔族的时候一脸倨傲,以正义者自居,实际上有些人早就已经腐烂!
这种偏见令她难受得喘不过气来,现在魔帝的身体还因为这件事而变得不稳定,这令她非常不舒服。
————
窗外月色寒冷。
如同晶莹的雪花飘落在屋内,将地板铺满了白色的月光。唐红鱼将秦星宇的右手绕过自己雪白的脖颈,搭在自己肩上,扶着他推开了房门。
一阵灰尘涌动,屋内的钱宏生】和陈疏寒】惊讶道:
“啊——他受伤了?你们居然把他们给解决了?”
唐红鱼轻轻将秦星宇放下,眉头微蹙地解开他们身上的绳子:
“具体的事情明天再跟你们说,现在我和你们回去先……”
陈疏寒打量着唐红鱼的神色,没有再出口询问。
钱宏生身上的绳子解开后,他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黑木折扇,塞入衣袖中,和唐红鱼一左一右架住了秦星宇的手臂,四人在清冷的月色中离开了这片黑暗的树林,从西城门走进了落霞城。
西城门右边就是平安街,四人进了平安客栈,柜台里,绑着辫子,胡子尖尖,并且穿着暗青色长袍张正和掌柜】端坐于木登上,提着毛笔练字。
看见昏迷的秦星宇,表情怔住,继而赶紧放下毛笔,那个写到一半的字也因为这个动作而变得歪曲,掌柜也没有把毛笔谨慎地放回笔架就冲了出来:
“哎呦,怎么啦?先送上楼先送上楼……”他擦了擦秦星宇嘴角的血迹,和大家将秦星宇送回他房间,小心地用手托住他的头,将他平放在床上。
“红鱼,这是怎么回事?”
“回来再跟你说了,我现在先送他们回去……”她现在胸口闷闷的心情不是很好。
“好吧……”张掌柜也不再多问,进了自己房间里去了。
唐红鱼和他们两人走出平安客栈,走在了砌满月色的贯月街上。
钱府就在平安街隔壁,一出客栈旁边就是钱府。钱宏生站在门口,对唐红鱼说道:
“红鱼……谢谢你们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我,我钱宏生记住了,以后你们的事就是我的事了,星宇醒了之后,帮我跟他说一声谢谢。”
唐红鱼略微颔首,目送他进入钱府。
陈疏寒住在桃花街,唐红鱼和她沿着贯月街走到东城门,往右拐进了桃花街,走到最里面的白墙处,再往左拐进一个扇形拱门,进了落霞城的普通民居。
陈疏寒站在家门前对她再三拜谢,唐红鱼心情稍微舒缓,轻声道:
“好好休息。”
向她询问安莲老奶奶的住处后,便离开了。
来到老奶奶的家,却发现已经熄灯,她抬头望着月色,想着时间已经很晚,就不进去打扰她了,转身往平安客栈走。
……
————
三小时前,晚上二十二时。
安莲老奶奶的家。
她穿着浅蓝色印花布衫坐在桌子上,面前是一桌冷掉的食物,摆满了整个桌子。
今天离开引仙楼的时候,她就自己一个人走回桃花街,在集市里买了青菜,买了鱼,买了半只鸡,从绣花布袋里拿出灵石,一个一个清点付了钱,自己一个人笑着提着满袋的菜,吃力的走回了自己的家。
回到家后,大约是下午二时,她满怀笑容的睡了一觉,睡前还想着,今晚秦星宇来了之后一定要看着他吃三碗饭,至少三碗,他看起来总是有些憔悴,身体也有些瘦,必须好好补补。
唐红鱼小姑娘虽然很少说话,但也很乖,我也得叮嘱她几句。
宏生的衣服穿了也挺久了,他来了之后我一定要看了看有没有破烂的地方,有的话就得补一补。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带着慈祥的笑容了个午觉。
醒来时已经下午了,天边的红霞映照着她的脸,老奶奶开始做饭。
人老了,动作有些迟钝,她做的磕磕碰碰,切菜的时候还不小心切到手了,绑了止血布,她继续做菜,边做边想着他们吃到自己做的菜时的笑容,就全身充满了动力。
菜做好了,她有些疲倦地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从家里走出来,一直走到桃花街尽头的扇形小拱门,搬了凳子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安莲,等人呐!”几个经过的老奶奶亲切向她问候。
她脸上一下子绽放出绚烂的笑容,回应道:
“是啊,等人!今天家里会有客人来!”
“那好啊!热热闹闹好啊!”她们露出羡慕之色。
“是啊,热热闹闹的,人也舒坦!”
几个老奶奶走了,她一个人继续等。
天色黑了,也没有看到他们过来。
啊,菜肯定冷了!
她迈着小碎步跑回了家,分别把菜又热了一遍。
她坐在小拱门边从黄昏等到黑夜,还是没有看见人来。
几个老奶奶坐在不远处的大桃花树下围着说话,她隐约听到:
等了这么久也没有人来……
爱面子说假话……
孙子不在身边寂寞久了等诸如此类的话,脸色有些难受,但她还是继续等。
会不会他们忘了?
她一拍大腿,急急忙忙地从落霞城东南角的桃花街跑到了落霞城西北角的平安街,进了平安客栈,问了张正和掌柜,得到的消息却是他们一直没有回来。
到了旁边的钱府询问两个守卫,也说没有看到少爷。
他低下头说了声:
好的。
谢谢你们。
我知道了。
之后她便伴着寒冷的月光,一个人回到了自己桃花街。
那几个老奶奶还在说话,看见她一个人回来了,小声说道:
“看吧,我就说她是骗人的,她唯一的孙子修仙去了,谁还会来找她?”
“哎,还是被你赌对了……”另一个老奶奶懊恼地说着。
安莲老奶奶假装听不见,在一片指指点点中,低眉垂首走进了自己的家。
她怔怔看着满桌冷掉的饭菜失去了所有的香味,心里忽然非常难受,以至于她失去了胃口。
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坐在小木凳上,望着满桌的饭菜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回过神来,把这些饭菜放进锅里盖好,把桌上摆着的四套碗筷收拾好。
夜色极深,孤单的月色照在她雪白的银丝上,将她寂寞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屋内灯笼里的蜡烛静静燃烧,火光站在灯芯上孤零零地跳跃。
她眯着眼睛出神了一会,终于意识到再也不会有人来了,长长地叹了口气。
吹熄了蜡烛,黑暗瞬间包裹住了她。
老奶奶安莲盖上她冰冷的薄棉被,在细如蚊吟的叹气声中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