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老太太和江子期住的院子要近一些,我到的时候他们都在廊外站着,屋里吵得正欢。
我匆匆行了一礼:“祖母安好,父亲安好。”
老太太招手让我站在她身边,我侧头从窗外望屋里瞧,就见江丁跟疯了一样砸东西,砸一样骂一句,江霜站在屋子正中央,沉着脸紧握拳头,即使脚边有瓷器划过也不躲,死死瞪着她。
“哎呦作死的东西,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宁姨娘伏在四角梨花木贵妃榻上哭的肝肠寸断,手里握着帕子,指着江霜满面泪水,“你当姐姐的,让着妹妹怎么了?非要闹到现在才肯罢休?”
“是我在闹?!”往日安静淑娴的江霜被气得破了音,又喊道:“是我在闹?!”
“喊什么喊呀你!”江丁把半米高的瓷器给砸地上了,尖声叫喊:“声音大了不起啊!”
——活了两辈子,我都没有见过这么热闹的场景。
江霜用仇恨的眼神盯着江丁,两行清泪顺势流出,字字泣血:“从小到大,因为你长得漂亮,于是什么东西都是你的,我的衣服你抢,我的首饰你抢,连我的亲事你也不放过,娘不是私下里都答应三公子留给你了吗?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现如今,还要抢请柬?逼死我不成?!你的心是什么长的!”
江丁骂道:“你要要不要点脸?请柬是娘直接给我的,什么时候是你的?天天装柔弱装生病,你除了会利用娘和爹的同情心,你还会干什么?”
“都别说了!”
宁姨娘一听,连忙也不哭了,紧张地看着门口的三人,对自己两个女儿喊道:“快别说了!这件事情我不会再改,江霜,你回老太太院子里去!”
江霜用陌生的目光看了宁姨娘良久,到底还是走了。
四十
老太太扶着胸口直喘气,对江子期说道:“你瞧,耀祖还是要放在我这边养吧?姨娘养不好孩子的。”
江子期心疼江丁那双桃花眼此刻哭的都睁不开了,口中敷衍:“您说的对,回头也管一管霜丫头,这般斤斤计较,怎么当姐姐的。”
老太太和霜丫头相处久了,也心疼她起来,闻言立刻撇嘴,“你这心,真偏。”
我见好戏暂时散场,于是回了自己的屋子把请柬揣进袖口,对玛瑙说道:“让人把信送出去吧。”
“小姐想?”
我笑笑不语。
四十一
独自一人去了老太太院子的侧房,推开房门,江霜正伏在被子里痛哭。
我走在床边,拍拍她肩膀,“怎么就你一个人?下人呢?”
江霜抬头,柔弱的小脸满是倔强,“你是来嘲笑我的吗?”
“说什么傻话呢,别跟你那姨娘一个脑子。”我心知她此时绝对不会再和宁姨娘一条心,便挑她愿意听的说。
江霜擦干脸上的眼泪,冷静了会,问道:“那你是来安慰我的?”
我拍拍她肩膀,语重心长地劝说:“在这个家里,你难道没有发现除了你自己可以对自己好以外,谁也不会管你死活吗?”
她冷冷地点头,“自然——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了?”
“对呀,我早就知道靠自己才能吃饱饭、吃好饭,你看看我现在多自在。”我说道:“看你实在可怜,我才会央求祖母把你带出去的,不然此时哪里还能有个地方哭。”
江霜微微动容。
我继续说道:“你和我着实是太像,所以我今日要告诉你,哭是没有用的,只有拼命往上爬,你才能过得好。”
“……对,是我之前太天真了。”江霜表情似冤似恨。
“别哭了,这没用的。”我把她抱在怀里拍了拍后背,松开手,道:“机会在你身后,就看你怎么把握了。”随后我便出了房间,方才抱她时已将请柬抖落在她床塌上,若是她够聪明,绝对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整个驸马府,除了江霜以外我还真没看出来谁能演出一场好戏。
有些人够冲动却没脑子;
有些人有脑子没机会;
还有些人有机会没勇气。
既然他们这般的苛待‘姜欣’,我总要也闹得他们鸡犬不宁,才算是报了仇。
一门心思和其他人硬碰硬我不擅长,但和稀泥、乱搅合,我自认为还算拿得出手。
四十二
江耀祖近日很粘我,毕竟整个院子里只有我能带他出去闲逛就出门,他最近越来越贪玩了,我索性带他去了公主府,马车走走停停,特意选好玩的多的、好吃的多的街道行走,他总算是知道原来府外的世界这般热闹,高兴地在马车里上蹿下跳。
“小少爷,你想不想骑大马?”我手里攥着帕子,用指尖轻轻从他脸上划过,笑问。
顿时江耀祖眼前一亮,在桃花木的马车板子上用力的跳了下:“想!”
我低下头笑道:“亲姐姐一口,姐姐就让人带你骑大马。”
江耀祖毫不犹豫吧唧亲在我脸上,我笑着让外面的侍卫把孩子抱过去骑马,说道:“带他绕一圈,过会再送回来。”
驸马府的侍卫都是宫里面分派过来的,他掐着时间,不到一盏茶就把他从门帘处递回来了。
江耀祖哪里肯干,嚷嚷着还想去外面骑马,我说道:“你年龄小,身子骨还不结实,骑马不合适。”其实他是被侍卫抱着腰坐在马背上的,哪里会颠簸。
“我不嘛,我不嘛!你这人好烦!烦死了!回去我就告诉父亲你欺负我,让他打得你头破血流、打死你!”江耀祖有样学样,学起江丁发脾气时的泼辣样子。
我叹口气,顺势说道:“别砸东西,姐姐让你去玩就是,一盏茶时间,不能超过了。”
江耀祖和我混熟了,调皮地吐了舌头,兴奋地又让侍卫抱上马。
随后他被送回来又故技重施,这次更为顽皮,把我桌子上的茶壶都摔出了轿子,还要握着那双小拳头打我,我便连忙招呼侍卫带走他。
这么走了一路,他总共也没在轿子里待了多长时间,反倒是轿子里一片狼藉,我身上都茶水脏了好几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