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蔻下到了水里，水深刚到她的大腿上方，她找到一个不容易滑倒的位置踩好，微蹲下身，仔细盯着在她前面不远处向她悠然游动的鱼。

狄蔻双眼凝视这条鱼，握紧手里的鱼叉，渐渐放慢呼吸靠近……

“豆豆！那儿！那儿有鱼！”上面的游牧笙显然是也看到了，他手指着那处不停叫着。

“嘘！”狄蔻立马用眼睛瞪他一眼，制止道：“小声点儿，鱼都被你吓跑了。”

可现在说已经晚了，那鱼被游牧笙惊动，饶是狄蔻再快也来不及，只能看到小鱼尾巴灵活地一甩，在水里滑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快速从狄蔻的视线里游走……

知道自己犯了错，游牧笙缩了缩肩膀，抱紧手里的竹篓乖乖点头，小声的说了句：“豆豆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你就乖乖待在那儿，有动静了我再叫你。”狄蔻无奈叹口气，低声嘱咐了句。

“好。”

狄蔻随即扭过头不再看他，专心地盯着水里的动静……

不久，又有条鱼傻乎乎地往这边游。

这次狄蔻越发小心，握紧手里的鱼叉死死盯着那鱼游动的轨迹，上面看着的游牧笙更是大气也不敢喘。

“锵！”等鱼游近，狄蔻眼睛一凝快速出手，她用力一掷，手中鱼猛地穿过水下，把那条小白条插个正着。拿起鱼叉一看，巴掌大小的鱼牢牢挂在她的鱼叉上，样子俨然凉的透透的。

她顿时歪嘴一笑，手腕一转把鱼叉对着上面的游牧笙挥了挥，表情得意至极。

游牧笙样子比她还高兴，拍着手冲她不停叫着：“中了中了！豆豆你好厉害！”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兴奋和崇拜。

“接着！”狄蔻把鱼从叉上面取下甩向游牧笙，游牧笙连忙拿小篓接过。

他抱着竹篓，看着那小白条静静躺在篓底，新月般的眸子里满是新奇和高兴，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从心底漫了上来。

有了经验，后面抓鱼就快多了。两人之后配合默契，狄蔻负责抓鱼，他就负责接，一来一往，渐渐抓了七八条。

看着篓底被慢慢填满，成就感油然而生，游牧笙抱紧竹篓，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他之前从没有过这样的新奇体验，虽然已经在这个小镇待了两年，可他跟这里大多数孩子都格格不入，大多时候都是独自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画画。他小时候身体不太好，医生建议他需要多呼吸新鲜空气多到室外走动，尽量保持心情愉悦。他是游家唯一的小孙子，家里人都很疼惜他，游靖华更是把他当传家宝看待，对于他的健康极为重视，为此考虑再三，还打算从C市搬到小城镇来生活。

正好狄蔻一家也住在离C市不远的地方，游家人寻思，这不正好，方便，还可以联络两家感情。于是没过多久，他们就举家搬到了狄蔻家居住的这座小镇上。

因为两家长辈是世交的关系，游牧笙来这里最先接触到的就是狄蔻，虽然已经搬到了这个小镇，但游牧笙比之其他小孩却没有那么自由，因为身体原因他有很多限制，再加上从没有遇到像狄蔻这样性格鲜明的人，她身上有很多自己没有的特质。从他的内心深处，他是极其羡慕不受拘束，开朗爽烈的狄蔻的。她较之与他，就好比鱼和飞鸟。

这一次抓鱼更是他从来没有体会到的，属于乡野孩子们的童真乐趣。

“咦，这是什么鱼？我怎么从来没见过？”狄蔻突然疑惑地说了句。

“嗯？”听到这声，游牧笙好奇地往水下看，“在哪儿？”

“诺，就那！”狄蔻手指着一处。

顺着她指的方向，游牧笙目光放远朝那儿望去。

只见在狄蔻对面几米远的水下，靠近垂下的老树枝那儿有一条深褐色带条纹白斑的鱼，那鱼颜色很深，缩在树枝垂到水里的影子里，两人之前都没有看见，是在它动了之后，狄蔻余光里瞥见的。

狄蔻也从没见到这种鱼，好奇之下不免有些惊喜，不知道这鱼烤了会不会比小白条好吃……

她心里想着，小心翼翼地朝那处靠近，岸上的游牧笙也没说话，目光随着狄蔻的动作看向那儿。

“嘿！抓住了！”狄蔻惊喜地叹了声，随即转过身，游牧笙连忙看过去，只见她双手小心地握着那鱼，在阳光的照射下，看的更为清晰。

那条鱼身上深色的鳞片反射着光，在鱼鳍上下一点的地方微微带着蓝光，尾巴则是星星点点的白色光斑，通体的颜色漂亮流畅，不得不说，这鱼的样子的确很特别。

狄蔻望着手里的鱼，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好像在爷爷的书房里见过这种鱼。”游牧笙想了想，说。

“哦。”狄蔻听了点点头，问了句：“你爷爷在书房养了鱼？”

“不是啦。”见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游牧笙小手使劲摆了摆，一脸认真的向她解释：“是我在爷爷书上看到的。”

“这样啊，”狄蔻反应过来，转回头手里这那半个手臂大小的鱼：“那不如就把这条鱼带回去养你们家院子里吧。看着怪好看的，我有点不忍心吃它。”

“你觉得呢？”她说完又转头问游牧笙。

“好啊。”游牧笙立马点头，当然会同意了，他向来不会反驳狄蔻的话。

“那就这样说定了。”狄蔻手一挥，随意地扒拉了下身上的衣服，找了个塑料袋套在篓里底，把鱼放了进去。

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身后的游牧笙抱着竹篓亦步亦趋的跟着。

等两人回到街上，天色渐渐暗了，只剩西边的余晖还隐隐不肯散去。

之后，狄蔻先是偷摸跑到安海那里，把抓来的小白条一股脑儿塞给他，然后又和游牧笙两人带着那条稀罕鱼，晃到游牧笙家门外。他们家是那种宅院似的大房子，狄蔻跟着荀和玫去过几次，里面很是宽敞漂亮。

沿着院墙走到一处人少的地方，狄蔻看了看四周，对身后的游牧笙食指抵着嘴“嘘”了声，随即小声道：“我从这儿上去，你把竹篓给我，然后我拉你。”

游牧笙则是有些疑惑，他看着狄蔻灵巧的翻上院墙坐在上面，手伸向她，不由地问：“豆豆，我们为什么要爬墙啊？”

“笨蛋！不躲着点，难道你想我们抓鱼的事被大人知道吗？”狄蔻没好气地说了句。

“哦哦！对诶！”他一拍大脑，这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把手给她——

“先把篓子给我，不然你怎么上来？”

“哦哦好。”他笨手笨脚地递上竹篓。

等到两人一通忙活完，狄蔻带着他轻车熟路走进后院，在那颗高大槐树旁的水池里，见左右没人，狄蔻提着竹篓一抖，快速把鱼放了进去。

鱼和水流进池子里发出了轻微的响声，不过这时后院前后都没人，两人这举动倒也没被发现。

狄蔻提着空竹篓一身轻松，游牧笙则是一脸做贼心虚模样地望着她，语气里透着浓浓地古怪：“豆豆，我总觉得很不自在，好像有人在看我们。”

“哪来的人啊，你想太多了。”狄蔻张着脖子四处望了望，随后撇了他一眼：“你就是胆子小，自己家你还怕什么？”

“不是的豆豆，我……”

“好了好了，”狄蔻看了看天，挥挥手道：“不跟你说了我要回家了，明天别忘了来吃鱼啊！”

说完，她拍拍屁股正要走，小院那头突然传来说话的声音——

“我说禾玫啊，你就是太操心了。你店里自己的事都忙不完，还惦记着给我们送这些，让我们怎么好接受？”

“哪儿的话，你这样就跟我见外了啊！游家横竖帮了我们那么多，这点小东西算什么？我只希望老爷子身体健康，吃了这东西有个用处才好。对了，你之前说有事找我是什么事啊……”

听到后面女人的声音，狄蔻面色一变，立马拉过傻呆呆站着的游牧笙躲到假山后面。

她轻声轻脚探出头去看，那两人亲密地搭着手，有说有笑的走向客厅，丝毫没发现院里有人。

等到她们的身影消失在院子转角，狄蔻面色松下去的同时，又不由有些疑惑。

“游爷爷怎么了？他身体不好吗？”她转头问身后的游牧笙。

闻言，游牧笙眉眼垂了下去：“是多年的老毛病了，妈妈说，是爷爷以前上战场留下来的旧伤，只能在家里慢慢养。”

“噢。”狄蔻点头，目光又转了过去，那里此时已经没人了。

“对了，齐阿姨说有事找我妈，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游牧笙摇摇头。

“……要不，”狄蔻偏头想了想，她实在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我们去看看吧？”

游牧笙却有些犹豫，他望着狄蔻期待的眼神，难得有些为难：“你是说，我们去偷听……”

“哎呀，”狄蔻立马抬手打断他，一句话说的极其义正言辞：“她们是你妈和我妈，又不是外人，这怎么能叫偷听呢？”

游牧笙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个理，但他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还不等他想清楚为什么，狄蔻已经拉着他偷摸溜到客厅外的廊道上了。

游牧笙：“……”

“我们蹲在这儿，”见游牧笙一脸纠结，她拉着他躲到暗处，安慰了句：“放心吧，这里是死角，他们发现不了。”

不等游牧笙反应，狄蔻耳朵贴着墙，一脸认真地偷听起来。

游牧笙见状，愈发无语。

见狄蔻已经了进入状态，他心里挣扎了半晌，最后轻轻靠近那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