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的房间里,白胡子老头和戴着眼镜的男孩一起坐在巨大的镜子前。
两人的目光没有接触,但他们都通过镜子看到了对方的眼神。
此刻的厄里斯魔镜就像是一面普通的镜子,照映着房间里的一切。
只是微弱的月光,还有地上的煤油灯光无法触及的那些阴影角落不能显现其中的光景。
当然,那些角落也不会有人在意。
镜子里的一老一少坐在一块,画面十分和谐有爱,像是爷孙俩在唠家常。
这时,老头轻声道:“哈利,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就可以把厄里斯魔镜当成普通的镜子使用。
也就是说,他在镜子里看见的就是他自己的模样。
所以,你明白点什么了吗?”
哈利思考了一会儿,慢慢说道:“镜子使我们看到我们想要的东西……不管我们想要什么……”
“也对,也不对,”邓布利多点头又摇头,“它使我们看到的只是我们内心深处最追切、最强烈的渴望。
你从未见过你的家人,所以就看见他们站在你的周围。
罗恩·韦斯莱一直在他的几个哥哥面前相形见绌,所以他看见自己独自站着,是他们中间最出色的。
然而,这面镜子既不能教给我们知识,也不能告诉我们实情。
人们在它面前虚度时日,为他们所看见的东西而痴迷,甚至被逼得发疯,因为他们不知道镜子里的一切是否真实,是否可能实现。”
哈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大概明白邓布利多想告诉他什么了。
但他很想说,其实他知道镜子里的人都是虚幻的,可那又如何呢?
他自出生起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只在噩梦里依稀看到过那个模糊的丽影。
每天睁开眼,面对的是刻薄冷淡的姨父姨母,做不完的家务,吃剩的饭菜。
眼看着别人一家三口和和美美,自己像个寄生虫般遭人嫌弃,住在狭窄的楼梯间惶惶度日。
现在终于有机会能见到自己的亲身父母,这让他如何不欣喜若狂?
就算只是镜子里的幻象,但眼睛看到了就是看到了。
他愿意一直这么看下去,他甚至都想好,在每一个重大的日子都来这里和父母一起度过。
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和不开心的事,也可以来这里向镜子里的父母倾诉。
这样就好像他也有了一个家,一个完整的家。
可是,看邓布利多的意思,这好像是不对的,他不应该再沉迷其中。
难道是怕他得什么精神妄想症吗?
果然,下一刻校长的话就打破了他的计划。
邓布利多锐利的眼神似乎已经看透男孩的心思,他叹息着摇了摇头:
“明天镜子就要搬到一个新的地方了,哈利,我请你不要再去找它了。
如果你哪天碰巧看见它,你要有心理准备。
沉湎于虚幻的梦想,而忘记现实的生活,这是毫无益处的,千万要记住。
好了,为什么不穿上那件奇妙无比的隐形衣回去睡觉呢?”
哈利站了起来,他没有反驳什么,因为他知道他改变不了这个老人的决定。
只是心里有些奇怪,为什么邓布利多说自己还会再碰见镜子呢?
难道他还会让自己继续面对镜子吗?
但这些不重要了,虽然以后很大机会再也看不到了,但这三天已经极大缓解了他的思念之情。
连续三个晚上与父母面对面的相处,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霍格沃茨真的是一个神奇的学校,这趟真是来值了。
不仅能摆脱可恶的姨父母,还能学到神奇的魔法,收到朋友的礼物,甚至能见到自己的父母,真是太赞了。
这三个夜晚将是他一生最珍贵的记忆。
也许现在,是该做个告别了。
但在告别之前,他心里还有一点好奇,需要小小的满足一下。
哈利:“先生...邓布利多教授?我可以问你一句话吗?”
“那还用说,你刚才就这么做了。”邓布利多笑了笑。“不过,你还可以再问我一个问题。”
“你照魔镜的时候,看见了什么?”
“我?我看见自己拿着一双厚厚的羊毛袜。”
哈利睁大了眼睛。
羊毛袜?
还会有人渴望羊毛袜吗,校长真是不按常理出牌啊。
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袜子永远不够穿。”邓布利多解释说,“圣诞节来了又去,我一双袜子也没有收到,人们坚持要送书给我。”
“......好吧,我相信明年就会有了吧,再见,教授。”
明年没人送我就送了,送两双!哈利心想。
“再见,哈利。”
目送着哈利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邓布利多叹了口气,再次转身面对身后的厄里斯魔镜。
抱歉了,小家伙,我们终究要活在真相里,哪怕它十分残酷。
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邓布利多注视着镜中的自己,恍惚间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一一从身后掠过。
他闭上眼睛,又叹息一声,知道自己封闭的内心又有了一些松动。
有些情感是历经时间沧桑也无法消磨的,他只是暂时放下了,不是忘了。
“所以,你不准备出来说点什么吗?小马尔福先生。”邓布利多忽然开口。
“额。”
伴随着一声轻呼,房间里被阴影覆盖的一处角落,忽然走出了一个瘦削的小男孩。
略显苍白的面容,铂金色的头发,些许朦胧的灰色眼眸,这些特征无不表示来者正是本应该在家享受圣诞假期的德拉科·马尔福。
邓布利多回头微笑道:“马尔福先生,你似乎很享受躲在暗中窥探别人的感觉?”
马尔福面色一窘,赶紧辩解道:“冤枉啊,校长!这不是您让我躲在那的吗?”
邓布利多想了想,说道:“哦,好像也是。”
马尔福:“......”
邓布利多又道:“但我没让你一直躲着啊,哈利都走了,你怎么还不出来?”
这.....
马尔福干咳两声,解释道:
“其实我是准备等波特先生一走就立马出来的,不过看您好像正在缅怀故人的样子......
这不是怕打扰到教授的情绪嘛,所以多等了会,呵呵。”
邓布利多点点头:“倒也说得通,这么看来,马尔福先生真是一个温柔的人啊。”
马尔福面色一寒,赶紧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亚撒西什么的最讨厌了......”
邓布利多听着自己不懂的词,摇摇头,“我和年轻人的代沟确实越来越大了,不过不重要了。
我有一个疑惑,刚才我说到看见自己拿着羊毛袜的时候,似乎听到了马尔福先生的笑声,请问你是有什么更有深意的想法吗?”
马尔福脸色一变,眼睛都瞪大了。
卧槽,我笑的那么小声,你都能听见?!
这是一个一百岁的老人该有的听力吗?啊?
连哈利都没听见啊喂!
你这是什么超级耳朵啊?
“啊,这个...我,我笑了吗?没有吧......”马尔福试图装傻。
“你笑了。”邓布利多直视着他,很肯定的点点头。
马尔福尴尬地挠了挠头,好吧,他确实笑了。
穿越之前,刚好看过两部《神奇动物》的他,确实知道邓布利多在镜子里看到了什么。
所以当他听到羊毛袜的时候,呵的轻笑了一声。
心想,反正几十年前你看到的是前男友,现在是啥就不好说了。
网上有人解读说,羊毛袜代表渴望亲情。
但厄里斯魔镜是直观展现人内心的渴望,所以羊毛袜这种比喻性的幻象应该是不会出现的。
如果邓布利多真的渴望亲情,那他应该看见的是自己的妹妹阿利安娜和弟弟阿不福思才对。
所以邓布利多一定是说了谎的。
马尔福当然不可能说实话,他只能借题发挥:
“教授,我是觉得羊毛袜这个答案确实有点敷衍了,这不糊弄傻小孩嘛,波特先生应该不会信的。”
邓布利多眯着眼想了想:“好像是有点敷衍了,或许我应该说看见自己坐在堆满了各种甜食的屋子里,那样应该更可信一点。”
才怪。
马尔福悄悄翻了个白眼。
“嗯嗯,这个不错,很合理。”当然,表面上马尔福可是十分配合。
毕竟他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了。
邓布利多装作没有看到马尔福的小动作,轻声笑了笑:
“那么,马尔福先生对我所说的关于厄里斯魔镜的理解又有什么想法呢?我好像在询问哈利的时候也听到了你的笑声。”
马尔福彻底懵了,好家伙,合着一共笑了两次,全让你听着了啊!
不是,我笑一下怎么了,你老纠结这个干嘛,你好好教育你的小哈利不就行了吗,还老分心关注我真的是,受宠若惊啊大佬!
马尔福扶额无语,他也不打算想理由了,准备实话实说:
“是这样的,您刚才说,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在镜子里看到的就是他自己,我觉着吧,他幸不幸福我不清楚,但他一定十分自恋......”
好家伙,内心最渴望的是自己,想想就瘆人好吧!
这要是有个双胞胎兄弟,那不得......算了,后面的内容不能播。
咦,说到双胞胎,好像霍格沃茨也有一对......呸呸呸!
不能想了,马尔福,你是个纯洁的好孩子,你不磕cp,也不看腐文,这些都和你没关系!
使劲甩了甩脑袋的马尔福,好似要把脑子里的那些污秽都甩出去。
却让一旁的邓布利多眼神中的问号又多了些。
米勒娃说这孩子精神方面有些小问题,让我持续关注一下,我还以为她开玩笑来着......
“是这样的,马尔福先生。”邓布利多接着马尔福的话解释道:“因为最幸福的人,内心已经十分满足,他不再追求那些虚幻缥缈的东西,身边的美好足以让他留恋,所以,他只会看到自己,因为真实的生活已经是他最大的渴望。”
“呵呵。”马尔福笑了笑,他抬起头凝视着老人的眼睛,反问道:
“可是教授,真的会有这样的人吗?或者说,你觉得这样的人真的存在吗?”
看着马尔福有着些许嘲弄的眼神,邓布利多愣住了。
他忽然明白,原来不是马尔福没有听懂,而是他选择用玩笑的方式回避了自己的内心认知。
是啊,真的会有这种人吗?
幸福到对一切都很满足,没有任何烦恼,痛苦,悔恨,从来不想着弥补或者实现一些遥不可及的幻想?
怎么会有呢,这个世界,众生皆苦啊。
不管是麻瓜还是巫师,谁都无法逃离欲望和命运的摆弄。
这个小家伙是因为想到了这本来就是个伪命题,所以才发笑的吗?
厄里斯魔镜面前有无数人停留过,他们都看到了内心深处的渴望,从未有人只是单纯的看到自己。
最幸福的人,是有多荒诞,才能想出这种存在呢,呵呵,真可笑。
邓布利多自嘲地笑了笑:“马尔福先生,也许今天,你也给我上了一课。”
马尔福摆摆手笑道:“教授,我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孩子,我说的话都没什么营养,您老就当听一乐,忘了最好,咱还是要弘扬一些正能量的,老这么悲观可不行......”
邓布利多点点头,又说道:“也许我的解释是有些问题,但哈利肯定明白了我想表达的意思。
厄里斯魔镜对于巫师来说,只是稍微神奇一些的魔法器具,但对麻瓜来说,却是精神上的致命诱惑,他们可不只是在镜子外看着,而是在镜子里醉生梦死。
欲望犹如深不见底的黑湖,哈利还小,一次两次还好,长期下去我怕他把握不住,所以只能亲自出面中止了。”
马尔福嘴角无语地抽了抽,好嘛,这里面水太深是吧。
明明就是你送的隐形衣,还故意让人走到这房间里。
结果安静看了三天好戏后,再跳出来给人孩子咔咔一通教育啊?
这不钓鱼执法嘛!
让看的是你,不让看的也是你,好人坏人全让你一人干了啊,这心思,用心良苦啊,希望波特能感受到老蜜蜂的拳拳爱意吧。
马尔福默默为救世主默哀了三秒,随后想到一个十分蛋疼的问题。
可是,这一切和他有啥关系啊?
“教授,我能不能也问你一个问题?”马尔福突然开口。
邓布利多忽然也有种想翻白眼的冲动,无奈道:
“你已经问了,马尔福先生,当然,你也可以再问一个,在解答学生疑问的时候,我一向一视同仁。”
“所以,你大半夜跑到我家,把我从床上薅起来,然后幻影移形到霍格沃茨到底是为了啥啊?
看你和波特先生边照镜子边讲人生道理吗?我甚至都没来得及换衣服啊!”
马尔福指着身上有些凌乱的睡衣,以及头上歪了的吊着尾球的睡帽,一脸无语地质问着面前的始作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