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鱼怎么也不会想到落头氏会独自朝它冲来,更想不清为什么落头氏要直直地朝它那张血盆大口冲。它应该多留几个心眼的,但此时它已经杀昏了头脑,于是干脆利落地一口咬了下去!
在咬下去的那一瞬间怪鱼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但已经来不及了——藏在落头氏那张大口里的洛尘已经提着他的长剑跃进了它的咽喉!
它需要应付的外部压力已经足够大了,现在竟然还有个疯子跳到了它的体内!他不怕被利齿碾碎吗?他不怕被胃酸腐蚀吗?他不怕被生吞活剥吗?他一定是疯了!
轰隆隆——
轰隆隆——
阴云旋集,又被狰狞恐怖的闪电生生劈裂;众生俱寂,又被震耳欲聋的雷鸣惊得瑟瑟发抖……在怪鱼的操控下,箭一般锐利的血雨铸成锁链、铸成刀枪、铸成所有锋利而危险的武器疯狂而猛烈地侵蚀着这天坑里的众生,却怎么也攻击不到身处于怪鱼体内的洛尘!
洛尘挥着他那柄长剑,不要命地向前刺!粘稠又恶心的液体接二连三地在他身侧炸开,但他完全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如何尽快将这怪鱼从内部进行活体解剖!
落头氏带领着一众魑魅魍魉撑开了怪鱼的大口,以避它合上利齿伤害到洛尘。但洛尘比谁都要清楚,他们的力量与怪鱼相比还是太微弱了,用不了多久怪鱼就会挣开束缚,到时候他就是死路一条了!
必须再快点!像从怪鱼嘴里逃生的时候一样!
“啊!”
洛尘呐喊着,在众目睽睽下高举着长剑跳入了幽黑的鱼腹!
此时的他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十六岁高中生,而是屠刀、是赌徒、是人形弓箭、是被判了死刑的勇士、是除了一条命什么都不剩的乞丐、是抛弃了一切连命都不要了的疯子!
他要探入鱼腹,凭借着一腔愤懑与怨恨进行一场世界上最粗糙又最宏大的手术!
“不得不说,人类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翼吉眯起眼望着洛尘越来越小的背影喃喃低语,“他们最终下定决心要去做的事,不正是一开始最抗拒的那件吗……”
一旁的红吉没有听见她的话,他只是一面呆呆地盯着那个背影一面感叹。
“翼吉,你看……他真的好像暮城大人啊……”
眼前的一切就像是一幅加多了红色颜料的画,画画的人在无辜的白纸上肆意地宣泄自己的烦闷、躁郁以及无法磨灭的杀意,于是在这幅画里飞禽走兽、魑魅魍魉和人体都扭曲成了不像样的狰狞模样,他们的眼里流出五脏六腑、他们的嗓子滚出青烟、他们的四肢绞成树枝,一直升到天上去。
当洛尘拽着足以刺穿肉墙的长剑在鱼腹中下坠那个的时候,他其实已经感受不到疲倦与痛苦了,他只是觉得自己被困在了一幅红色的画里。
但他不能被困在那里,他还要去一所闻所末闻的怪物学院、他还要去找突然失踪的戴纳先生、他还要查清父母的真正死因、他还要……活下去。
作为人类,活下去!
“啊!”
洛尘惊叫一声,猛地睁开眼,却惊讶地发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不是怪鱼的躯体,而是一张俊俏的孩童面孔。
“呀,你醒啦?”红吉伸出赤红的大翅膀在他眼前晃了晃,“小爷我还以为你要睡到明天呢!”
“什么……怎么回事……”洛尘推开那红得扎眼的翅膀,瞧着昏黄的天色皱眉,“我不是还在那怪物肚子里吗?战斗已经结束了?”
“早结束了。”红吉手舞足蹈地给他解释,“你在里面、我们在外面,内外夹攻,那叫一个精彩!咔嚓嚓几下那个大家伙就被生生劈开了!血花溅得那么高那么高,跟火山爆发一样!然后,它‘嘭’地一下倒下去——”
红吉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翼吉端了碗汤走过来递给洛尘,很无情地揭穿他,“什么跟什么,你见过火山爆发吗?”
“这……现在是没见过啦,”红吉挠挠头,“反正以后会见的,落头夫人不是说了吗……等找到暮城大人的东西后就带我俩去那些地方……”
不知为何,他说着说着便噤了声。洛尘还沉浸在梦里,也没察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翼吉微微叹了口气,将翅膀上的汤碗给洛尘递了过去。
碗是古朴又普通的样式,里面盛着没放任何调料的肉汤,上边浮着油光,下边沉着两块煮老了的肉。洛尘一想到那些被他刺穿的腥臭肉块就反胃,便只是强捱着呕吐感稍稍抿了些汤水。
“你把那家伙劈开后就昏迷了,”翼吉淡淡地说,“整整昏睡了一天,直到今天夕阳时分才醒过来。鵺大人和落头夫人担心你的安全,便吩咐我们在此地暂驻、时刻察看你的情况。”
“本来是可以把你接到卷轴里住的,那里面有床有屋子,”红吉补充,“可惜卷轴被那个坏家伙弄坏了,必须找到特定的人才能修好,我们一时半会儿都进不去了,只能在这荒山野岭铺草席睡。”
洛尘抬头朝周围望去,望见不远处一群鬼怪聚大一口大鼎前,落头氏正在给他们分肉汤。他本以为这些家伙会先他一步离开的,没想到他们不仅留了下来,还时刻守着他,还有点感慨。
只是他突然想到一个事情——
“这些肉是什么肉?”洛尘盯着在碗里沉浮的肉块,迟疑着开口,“该不会是……”
“当然是那条鱼的啦。”红吉脱口而出,“就地取材嘛!”
“是野兔肉。”翼吉狠狠地红吉敲了一记脑瓜崩,“别忽悠人,那条鱼要用来给鵺大人练药的,怎么可能用来煮汤。”
话虽如此,洛尘却再也喝不下手中的汤了。“”他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