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事后,以郑贵妃为首的四妃都觉得脸上无光,原本就是为了王上解忧的赏花宴,没曾想反倒让王上大动肝火,怎的不让人气恼?
一众位高权重的人走了大半,剩下稀稀疏疏的人倒让你觉得安静。也好,赏花本就需要情志和兴致的高度配合。
你流连在御园的菊花之中,看着满园的秋菊会酝酿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惆怅与美丽,会带给人一种至纯的淡泊和从容。
印象中的菊,该是开在疏篱之畔,清瘦的枝,宽容的叶,细致的花瓣,隐藏着稚嫩的蕾,是那么的淡雅而素净。都说菊迎霜开放,孤标傲世。而你总觉得菊是一个痴守爱情的女子,被不守誓约的人耽误,枉教流年漂洗了青春的容颜。尤其喜爱菊不事粉饰、香远溢清、波澜不惊的生长姿态,喜爱它倔强的品性。
“耐寒唯有东篱菊,金粟初开晓更清。”
你回头看去,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不知是何时站在你身后的。
“臣女拜见公主,公主万福。”
女子青螺眉黛长,弃了珠花流苏,三千青丝仅用一支雕工细致的梅簪绾起,淡上铅华。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有一股巫山云雾般的灵气。
“起来吧,刚刚是你在念诗?”
“回公主,确是臣女。”
诗句中赞扬了菊花坚忍耐寒的品质,及菊花的一身傲骨。又看着眼前的女子,对你也不卑不亢,不似那些趋炎附势之人,想来也是一位赏菊爱菊之人。
“不知姑娘是哪个府上的小姐,我竟如此眼生?”
“回公主,臣女是梅相国家中嫡女,梅瑗是臣女闺名。”
你一听梅相国的名号后,脸上的肌肉都不由得一抖,自己还真是跟梅相国这一家子过不去了,什么事都得跟他们家沾上关系,真真是孽缘啊!
“原来是梅相国家的小姐,难怪如此与众不同?”
“公主过奖了。”
你看着眼前的女子,佛说,每个人都是一种植物的化身,你只觉得眼前的花和女子,都算的上是相得益彰。
“梅小姐确实配得上这花,只是这花留在御园只供我们欣赏有点太暴殄天物了,著一会我让人挑选几株好的,梅小姐便带回去吧?”
梅瑗自然是没有想过传说中的凤凰命格的寿安公主是如此的平易近人,其实她在闺中就欣赏你的才华,也多少了解你将要被和亲爪哇的事实。如今一见,只觉得这么好的女子,当真是可惜了。
“臣女多谢公主,臣女素来听闻公主博学,不知道可否赐教?”
你看了梅瑗一眼,而后笑道:“文人之爱菊,是将自己亲身经历融进植物之中,幻想自己傲然世间。一则是因为现实所迫,再则是心灵所神往的归依。倘若世人都是事事顺遂的,或许对菊花的偏爱,对田园的向往,会有所减淡。”
“公主眼界之高深,臣女佩服。”
梅瑗从来没想过从来只有金丝雀羡慕飞鸟的自由自在,却没有飞鸟羡慕金丝雀的养尊处优。
生在帝王家,也多得是身不由己啊,她不由得庆幸自己。
你笑笑没有说话,细细嗅着御园花间滋味。
“臣女见公主眉间愁容似有不展,虽不知是何等缘由,但佛家信缘,缘分未来临之时,天地玄冥,缘分到时,则乾坤清朗。还请公主保重。”
数年的遥远岁月,其实不过是一朵菊花开合的瞬间,你闭上眼,一切又停留在昨天。
其实,我们无论是在哪个时代,都逃不过风花雪月这场情债,以为可以安静地生活,却不知光阴一直会逼迫我们在尘网里挣扎逐流。
“多谢梅小姐好意,希月心领了。”
梅瑗对你点点头,你们又站在一起聊了好多,许是出宫时间到了,便也不多做停留。只是临走前问了一句:“不知梅瑗日后有想请教的问题,可否还能叨扰公主?”
你挑了挑眉,这是?要和我交朋友?对于皇家子女来说,朝臣都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如今竟然还有人伸出手想与你做朋友,简直的稀奇。
你笑着点点头:“静候梅小姐光临。”
世间万象皆由心生,心静,则境自宁。若是真的放下名利之心,纵然身处帝王家,亦如同归野山林。你感觉的出来梅瑗与别家闺秀不同,隐隐的举手投足之间透着冰雪之气,凌寒傲骨,不愧为梅家后人。
可惜,这王城中的许多人,终其一生都不曾明白过。你摇摇头,踏着步子离开御园。
你踏出御园几步,便看到了早早等在那里的郭可言,你实在不解,今日都是怎么了,怎么一件事一件事的接踵而来,还都是棘手的麻烦事,不由得让你心烦。
本想装作没看见走过,但还是被来人叫住。
“希月,我们谈谈吧?”
你转过身,不得不隐藏自己的不悦,勾起那官方的笑容,说道:“你如今都是郢王妃了,怎么还有同我未曾说完的什么话?”
“公主说笑了,可言从前是公主伴读,如今虽然是郢王妃,也不过是一个不得丈夫宠爱的可怜女子。问世间那个女子不期盼得一人白首,可是我的幸福,又在哪里?”
你从未想到可言会跟你说这些,在你记忆里的可言始终都是如同劲草一般顽强而又坚韧的女子,如今为了一个男人,还是一个不爱她的男人,竟然卑微至此。
恍惚间,你似乎看到了自己多年后的影子。你摇摇头,将这种可怕的心思又藏匿起来。
“可言这话我就听不懂了,郢王对你不是恩爱有加,怎会毫无幸福可言?你这话当着我的面说说也就罢了,若是落在外人眼里,只怕是叫郢王落下口舌,苛待自己发妻。”
“希月,你在我和郢王之间从来都不是隐身人。我的夫君看你的眼神和他自己的行为举止,连他自己都感觉不到有多么强烈,可我作为旁观者,我深刻的明白,你们之间是不会有以后的。”
可言话说的直接明白,却也不给你留分毫余地。
“所有的男人三妻四妾都是常态,如今你来找我谈话,到底是介意郢王纳妾呢?还是介意你的夫君并不爱你这个事实?”你也没有拐弯抹角的说,只是出于好心问道:“可言,从你忍不住找我的那一刻,不论我和郢王到底有什么关系,作为一个正妻,善妒就已经是你摆不脱的罪名了。”
“那又怎样?我爱郢王,爱他如同我的命。我能接受他不爱我,我也相信终究有一天我的爱可以感化他。我能接受他的身边有别人,只要他需要,我也可以给他纳妾。只要他快乐,我愿意为他做任何的事情。可是,他喜欢的哪个女人,为什么就偏偏非得是你?”
可言不甘心的说着自己的心里话。她生在富贵之家,父亲又是三朝阁老,她从小衣食无忧,想要的从未有得不到的。她虽然与你伴读数载,可她从不认为自己比你一个无父无母,无家族依靠的孤女又好在哪里?她根本不用羡慕任何人,可是当她在玫妃娘娘那看见李承泽的那一眼,那个男人就深深的扎根在了她的心里,即使父兄反对,她义无反顾。
她以为自己做好了抛弃一切,哪怕这个男人不爱自己,只要自己能在他的身边守着他,哪怕是爱的卑微,她也不怕。她相信自己终有一天,王爷能看到她的好,她是他的妻子,只要她愿意等,一切都有可能。
你轻叹了口气,看着情绪激动早已泪眼婆娑的可言,说内心毫无想法是不太可能的。
“我从未想要与你争什么,只是你从儿时到如今都太过自视甚高,我知你有父兄有家族撑腰,可这只能是你背后的依仗。你也清楚的知道背后的家族带给你的不仅仅是郢王妃的位置,你贪心的想要更多。可言,你糊涂!帝王家绝不可能出痴情种?至于我与鄞王,终究是我与他之间的事,你插手不了。”
“李希月,你都要和亲爪哇了,为什么就不肯放过他也放过你自己呢?”
郭可言几乎是情绪失控的喊出这句话,幸好你们二人所处之处是四下无人之地,否则传出去就又成了无的放矢。
你回过头看着已经濒临奔溃的可言,你笑了,笑的那样美,美的不分场合却又荡漾人心。
“回去吧,可言!这些话不必对我说。郢王之于我,亦或是我之于郢王的情分,都非一日之寒。连你都做不到让自己的丈夫一心只在自己身上,难道我就可以吗?”
可言听你这么说,突然跑过来慌乱的抓住你的手臂,水灵灵的眼睛睁的很大,一瞬不瞬额看着你,说道:“希月……希月……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你离开李承泽好不好?我求求你,求求你……我不能没有他,你已经是公主了,你有爪哇,再不济身后还有他李瑾瑜,我除了李承泽再也没有别人了,再也没有了……”
“放开她!”
郭可言可能万万没有想到李承泽会出现在这里,至于他来了多久,听到了多少,竟然连你也没有发觉。不由得心里暗暗的骂了句:该死!
李承泽远远的就看见郭可言与你拉拽撕扯,你俨然不是她的对手。便呵斥道,走上前来生生的拽开郭可言,使他与你保持距离。
可言被忽略在身后,看着自己的丈夫关心着别的女人,心里十分的不甘。捏着手帕的手紧紧的攥着拳头,时刻不显示着她的愤恨。
“十三,怎么样,你没事吧?”
李承泽原本因为之前你和李瑾瑜过于亲密的事情还在气头上,直到刚看见你被郭可言弄的毫无招架之力。看到你那弱小又无辜的眼神,楚楚可怜,他顿时气消了大半,也无法坐视不理。
“我没事,王爷还是先看看王妃吧!”
你将李承泽搭在你身上关心你的手拿了下来,李承泽眼中难掩失落。看着身后十分失态的郭可言,十分无奈。
“可言,你闹够了没有?”
“我闹?”可言看着自己的夫君向着外人,原本的委屈变得更加愤怒,说道:“王爷,到底你在乎的是我失了你的面子,还是弄疼了心爱的希月?”
“郭可言,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胡说些什么?”李承泽对着郭可言大声训斥,完全不留一点情面。
“我不过是作为一个妻子处理夫君在外沾的花惹的草而已,那王爷你又在做什么?你敢说你这么紧张希月仅仅就是因为我找她了吗?”
“希月是我的亲人,他是我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