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贵妃不知用什么手段将阳姬调查了许久,又唤来阳姬谈话。不知阳姬与贵妃说了什么,最后的结局竟然是将她从玲珑坊调来了紫兰殿,请了宫中最有资历的教习嬷嬷教导她宫规,显而易见的,这便是认同了你的计划,准备将阳姬送上御前。
今年的冬天似乎比以往来的更早一些,寒风刺骨,像针一样穿透心灵。说实话,你不希望它来临,可是它来临时,你却有异样的感觉。
你坐在霓裳阁的暖炉前品着茶,麝月在你身后随身侍奉。素姨如今也有了年岁,她对你而言如同于半个母亲,你不忍她太过劳累,便让她做了霓裳阁的大嬷嬷,顺便提拔了几个宫女放到身边随侍。之所以选择麝月,只不过你认出了她就是那个,紫兰殿贵妃为了给你下马威,一个时辰才出来的那次,麝月给你添了一杯又一杯的茶,毫无怨言的陪在你身后的小宫女。想来她在紫兰殿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丫鬟,所以才会拨过来随侍你。
宫里的规矩,公主应有两个嬷嬷,两个大宫女,小宫女按照受宠程度不定多少。而按照规矩,与麝月一同被提拔的,还有渃月。
提起渃月,她便是被当时指派霓裳阁那日为你点了灯笼的哪个小宫女,在挑选大宫女时,你只是因为对这两个人略微有那么点印象所以才放到身边。对你而言,不熟的人丫鬟还需要磨合,而契合的丫鬟,便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渃月推开门进来时,你正在给自己倒茶,感受到一股冷风袭来,你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
“公主,刘喜公公求见。”
刘喜?那不是王叔身边的大太监吗?他怎么会来这里……你只觉得眼皮直跳,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快请刘喜公公进来!”
门口的两个侍女推开门,一身蟒色的宦官服映入眼帘,步伐沉稳的向内室走来,恭敬疏远而又客气的开口,道:“咱家刘喜,给寿安公主请安,公主万福。”
你面带微笑,急将刘喜公公扶起,说道:“公公客气了,麝月渃月,还不快去给公公看茶?”
“公主不必忙活了,咱家来,是奉王上旨意,请公主跟咱家走一趟长极宫吧?”
你对着渃月使了个眼色,渃月立刻会意,取了一包金锞子递到刘喜公公的手里,你顺势笑着问道:“敢问公公,王叔召见希月所为何事?公公可否透露一二?”
刘喜在王叔身边这么多年,多的是趋炎附势之人,对此早就已经见怪不怪。对于他而言,只要不是触犯宫规律例的事情,又不伤害到自己的利益,他倒是很愿意买个面子。
“这郢王和郢王妃不知怎的闹了别扭,这事传到了王上的耳朵里。这不,郢王一早就进了宫,被王上训斥的到现在都在长极殿前跪着。这郢王妃也是个不懂事的,在王上面前鼻涕一把泪一把,非说公主您与郢王……唉,您还是劳累,跟咱家走一遭吧?”
“多谢公公提点,希月这就陪公公走一趟。”
你正准备出门,却被渃月叫住,道:“外面天寒地冻,不知公公可否让公主添件衣服再随公公前去?”
刘喜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宫女会跟他这样说话,转念一想也不过是忠心为主,看了渃月和你一眼,点点头。
“自然是可以的。”
你随渃月内室更换衣服,渃月却只是给你拿了件狐裘披风给你披在身上,你却在渃月给你系带时,用只有你们俩个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着:“刚刚刘喜的话你也听到了,我走后,速去紫兰殿找郑贵妃和七皇子,只怕今日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渃月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你穿好披风,走出来如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对着刘喜笑着说道:“公公,我们快走吧!”
刘喜自然知道王上的差事不可怠慢,便步履匆匆的走在前面,你从后面跟上。
……
长极宫里的气氛压抑,郢王低头跪在地上,看不清神色。郢王妃坐在椅子上痛哭,哭的那是一个天花乱坠,楚楚可怜,旁边还有前来安慰的玫妃,这是你进来看到的第一感受,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
“王上,寿安公主到了。”
因着刘喜的这一句,王叔终于能从烦心的事和可言的哭哭啼啼声中挣脱出来,抬首看着缓步走进来的你。
你跪下,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李承泽,而后收回视线,毕恭毕敬道:“希月参见王叔,王叔万福。”
“你知道,今日为何宣你来长极宫?”
你摇摇头,平静的说道:“希月不知。”
王叔冷哼一声,道:“哼,你不知?有人跟朕状告,你与郢王不清不楚,意欲坏我长安国运!”
长安?国运?真是可笑,我一介女子,又不参与国家大事也不懂玄学推算,就把这无稽之谈安在我的身上?王叔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只怕是已经知道自己儿子确实有错,想把罪责推倒你身上,而后保住他所谓的皇家颜面。
“希月不知是何人意欲挑拨我与郢王,还编出如此无稽之谈,想来此人居心叵测,还请王叔明鉴!”
王叔显然是没有想到你假装听不懂让你认罪的暗示,还把此事说成荒谬的无稽之谈,看向你的眼神顿时寒光四色。
“你说,是无稽之谈?这又从何说起?”
“回禀王叔,希月自幼与素姨居住在州舒阁,只因幼年时曾遇见过生病久治未愈的郢王,这才与郢王亲近些,还不至于到此人说的不清不楚的地步。至于破坏国运一说,更是离谱。希月斗胆,敢问王叔一句,可是动过立郢王为储的想法?”
此言一出,在场的诸位,露面的没露面的心里都是一惊,没想到这寿安公主真是疯了,怎么敢问这么一句话,这可是大不敬啊?
李承泽更是暗暗的捏紧了拳头,也是很好奇父王到底有没有那个意思。毕竟权力的巅峰,谁敢说自己没有动过心?
“希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王叔怒斥你道。
“王叔息怒!既然如此,王叔也应该心知肚明,希月一介女流,又如何颠覆国运,想来跟王叔攀诬之人,定然居心叵测,还请王叔将其重重治罪。”
王叔显然没想到你这小丫头几句话就将他噎了回去,倒是屏风后的可言听到‘重重治罪’四个字先坐不住了。顾不上玫妃的阻拦,冲了出来。
“李希月,好一个寿安公主,你真是会能言善辩,休要试图妄想混淆视听。你敢说你与郢王无半分苟且?赏花宴上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你怎么敢睁着眼睛说瞎话?”
“可言!”玫妃跟着出来,略带训诫的叫道。
“可言,父王面前,休要胡闹。”
怕郭可言喊出任何不利的谣言,立刻训斥,却惹来了王上的更为不悦。
“李承泽,你给朕闭嘴,让她说!”
你冷笑一声,果然还是憋不住了。
“王嫂此言差矣,赏花宴上众人繁多,宴会本就是为了与诸多世家建立关系而举办的。我与郢王都是正常的君子之交,谁看见了我与郢王有任何不臣之举?王嫂可别因为妒忌我与郢王多说了几句话,就如此污蔑希月啊!”
“李希月,我可是有证人在,你休要抵赖。”
“喔?敢问王嫂,证人在哪?”
可言环顾四周,随后视线落在了殿外的喜鹊身上,喊道:“喜鹊,没错,喜鹊就是我的证人。”
王上给刘喜使了个眼神,出去把喜鹊带了进来。
“奴婢喜鹊,见过王上。”
“王妃说你曾在赏花宴上见过郢王和寿安公主,可有此事?”
审问着喜鹊,话里满满的都是上位者的威严和压迫,有种不能让人说不的权利。
“是,王上。奴婢是我家王妃的陪嫁侍女,那日宴会之后,王妃与公主便在一处僻静之地说话,不知为何起了争执,奴婢候在外面,只隐隐约约听到公主说什么情啊,爱啊的,具体也听不真切。后来王爷也来了,想来也是和公主说了话的,后来公主先出来的,此后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希月,你可有话说?”
“回王叔,确有此事,但并非喜鹊口中如此。希月不知,究竟是谁给了她这么大的胆子攀诬我,想来如果是与王叔告密的居心叵测之人,那便也不足为奇。”
“好啊,你还真是无所畏惧,连寡人都审不得你了?”王叔咬着牙,恶狠狠的说道:“来人,将希月拖下去……”
“慢着,我看谁敢?”
就在王叔想要借此机会打压你的时候,殿外却传来了一声威慑。打开殿门才发现,是一位穿着道袍,却有些年岁的老者。
众人皆是一惊,包括王叔也不例外。郑贵妃和七皇子一左一右簇拥着一位老者而来,而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太真娘子。
这太真娘子则是先王的王后,是父亲李瀚玥的生母,也就是你的祖母。如今的王上李知州生母位卑低贱,却是祖母的养子,若不是你父母亲早亡,又如何能轮得到王叔上位?这其中自然是有祖母的支持,只是那时候你还小,祖母在王叔登上王位之后就去了玉清观,从此不问世事,如今而来,不知为了何事?
“儿子不知母亲前来,还请母亲恕罪。”
王叔对着祖母毕恭毕敬的样子还真是罕见,原来他也有对人哈着腰的时候。不过也难怪,长安最重身份血统,嫡出身份与庶出永远隔着天壤之别。他就算再不喜,不尊嫡母,何况还是有养育之恩的嫡母,自然也不敢怠慢,否则他的王位,自然有的是言官骂的他是狗血淋头,怀疑他得位不正。
“王上客气了,老尼法号太真,早已不沾尘世,还请王上唤老尼太真。”
王叔没想到嫡母竟然如此对他,这般的客气显然是生他的气,并未将他放在眼里,如同被命运摁住了咽喉,动弹不得。
“太真道人一路辛苦,不知太真道人此次回来是小憩还是常住?”
“怎么?王上还关心老尼不成?不希望老尼回来,你好胡作非为是吗?”
祖母的三连问问的殿内众人都面面相觑,不敢出气,生怕有何不妥被两个上位者之间的博弈连带了去。
“母后,寡人怎么敢有如此不臣之心?”
“你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啊?把我的嫡亲孙女送去爪哇和亲,你不想想那爪哇弹丸小国,我堂堂天朝岂能怕了他去?你若想息战和亲也就罢了,你怎么不送你自己的女儿?你看看你的儿女被你养成了什么样?乌烟瘴气,我长安立国几百年的基业,只怕就要毁在你手里了。你也不怕你百年之后史官在你的传记里把你写臭,好让你真的名垂千古吗?”
祖母的训斥句句戳到王叔的痛点,说的他此刻已经是大汗淋漓,后背的冷汗已经将衣衫浸湿。
“母亲,还请母亲息怒,寡人知道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