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小怜怯生生地跟在赵剑的身后,进屋后便低着头,盈盈拜倒:“奴奴拜见公子,拜见先生!”
赵开怎么也没有想到,自重生以来,他都是能躲则躲,尽量不去改变历史进程。偏偏在今夜,第一次使用穿越人士的金手指,就是这样无耻混蛋的美人计。
“小怜,抬起头来!”
一双明亮的剪水双瞳仿佛会说话一般,扑闪扑闪地注视着赵开,脸上光洁如玉,带着一丝胆怯的娇羞,好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美人!
在赵开眼里,冯小怜只不过是十岁的小萝莉,除了腿长一些,实在没有什么吸引力。她会是后世“玉体横陈”的绝代妖姬么?
“小怜,你是哪里人氏?”
“回公子,奴奴应是河东人氏,被掳来长安时还小,记不得是具体哪里了!”
赵剑点点头,补充道:“四年前的邙山之战,丞相府联合突厥大军共同伐齐,却先胜后败,就是从那时开始,宇文护在朝中的威望一落千丈。小怜也是那时候进入的长安奴市,才被老奴买来调教至今。”
这场战役非常有名,造就了一个名垂青史的北齐兰陵王高长恭和以他为名的《兰陵王破阵曲》,年纪轻轻便与段韶、斛律光合称“北齐三杰”,威慑大周军将。
赵开对这段历史是极为熟悉的,心里对于冯小怜的未来命运更加笃定,点头道:“小怜,我准备把你送归齐国,并送你一场天大的富贵,你可愿意么?”
冯小怜只当是犯了什么大错,扑通跪倒在地,抽泣哀求:“公子,奴奴只求有口饭吃,不要把我送走啊!奴奴很会伺候人的,愿给公子当牛做马……”
赵开笑着去扶了起来,柔声道:“早不就说了么,我们是一家人,公子怎会害你?小怜,送你回齐国是真的,也不要你做什么回报。若是有朝一日,你真的富贵了,记得田庄上这几年的恩情就行。”
冯小怜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转,脆声问道:“剑伯对奴奴有大恩,奴奴定会记得哩!公子,你要奴奴怎么做?”
赵开简单地说了一下安排,笑道:“你逃到齐国后,一定要在那位义士的安排下,投入到陆令萱郡君府上。这位陆郡君,可是齐国小皇帝的乳母,小心伺候着,你就有机会入宫了,富贵还会少得了么?”
这位陆令萱,也是北齐鼎鼎有名的人物,以乳母的身份,竟然在几年后拥有了太后一般的权势,甚至大大缩短了齐国的国运。冯小怜要去投靠,她是最佳人选。
冯小怜歪着脑袋想了想,脸上浮起憧憬之色,拜谢道:“奴奴懂了!公子对奴奴的再造之恩,奴奴感激不尽!”
赵开心里一阵难受,强咬着牙道:“你下去吧。明日一早,就有人带你入长安,一切依计行事。”
冯小怜出去后,赵剑笑道:“幸好当初买小怜时,走得是秘密渠道,养在庄里也从未露过面,否则也不好摆脱嫌疑。”
赵开愣了愣,心里的不忍顷刻便占了上风,道:“这还要想些说辞,要是小怜凭空出现,难免让人钻了空子。若是没法圆谎,就麻烦哩!”
赵剑不以为然:“一个穷苦店家,买个低等奴婢,要还能全程都有记录可查,才叫人奇怪哩!”
强练叹了口气,道:“谦之,可是有些不忍么?实际上,你并没要求她真正做什么,她入了齐国后,如何选择走向,已与你无关了。”
赵开沉默了一阵,苦笑道:“先生莫要安慰我了,把这样的小姑娘送入狼窝,总不算大丈夫该有的气度。先生放心,我不算什么正人君子,不会心软耽误事的。还请先生尽快调度人手,把计划落定。三日后,我伤势严重的消息应该传的差不多了,马上就动手,免得夜长梦多!”
“谦之不要操心了,这也算墨徒第一次正式为你办事,出不了差错。你就安心养伤,其他就交给老夫好了!”
赵开吃惊地抬起头来,刚好看到两老头不怀好意的眼神,吓了一跳:“你们是嫉妒我太聪明了么?我的意思是随便划个口子就行,不用来真的吧?”
他的障刀和鱼倶罗的佩剑,早在前几日,便由巡城司遣人送了过来,此刻正捏在赵剑的手里。
强练扯着嘴角笑了笑,道:“你让东升那小子嚷嚷伤势严重,这下真要在身上划一刀,可谓作茧自缚了!”
赵开叫屈道:“好师父,凭你的本事,难道还做不出小伤大害的样子么?我很怕疼哩!”
赵剑也有些兴奋,手里麻利地抽出了剑,嘴上却道:“要不再等两天下手?”
赵开惨叫一声,心道我这是出的什么脑残计策啊,道:“不能晚,否则伤口太新,就瞒不过去了……剑伯慢着,快去拿一坛最烈的酒来!”
赵剑讪讪地倒转剑柄,嗤笑道:“喝醉了再下手?这倒是好办法。”
“不是,是用来给伤口杀菌消毒的。嘿嘿,喝点也好。”
“杀菌?是什么玩意?老夫只听说用火烧灼……”
“土包子!剑伯快去,回头我再给你们解释!”
这一夜,赵氏田庄鸡飞狗跳,多了两个彻夜难眠的少男少女。
一个是真正裹着伤口哼哼的赵开,一个是对东归北齐充满想象的冯小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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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豖宰府安置在长安皇宫边侧,宽广数百亩,雕梁画栋、亭台水榭,宛如半个宫殿。
宇文护在长安城内时,一般不去皇宫,议事都在该府之内,无须署衙。
这就成了百官和百姓口中的丞相府。
宇文护揽权之心,胜过一切,无论大事小事,都是先行决断再上报皇帝。大周共有左右十二军,二十四军近五十万军队分布在沿线州郡,机动骑兵只有两万人,一般驻守在同州,都受宇文护节制。凡是军队的征调,没有宇文护的手令就不能擅动。
大豖宰府常有三千禁卫军防卫,由禁卫大都督侯伏龙恩领军,大将军侯伏万寿、刘勇两人轮班,比皇宫防范得还要严密。前些日子,侯伏兄弟带走两千去了同州霸府,还留了一千人镇守。
如此威势之下,宇文乾嘉这个最受爱护的幼子,从来都只有欺负人的份儿,没想过有被人瞧不起的时候。
所以这些日子里,宇文乾嘉很不爽快,他两次派人刺杀赵开这样的破落小子,竟然都让他逃脱了。父王还叫人传回话来,再也不准动他,这口气憋得他实在难受。
带着一肚子邪火,宇文乾嘉整日流连在烟花场所,把力气和精华都撒在了头牌红姑肖璇雪白花花的肚皮上。
这一日,肖璇雪说是来了红事,无法伺候乾嘉公子了,还深情款款地陪他喝了两杯酒,又推荐了两个姿色不错的清姑娘相陪。可与狐媚艳丽的头牌一比,实在显得寒碜,宇文乾嘉便没了兴致,甩袖离开。
宇文乾嘉自诩风流倜傥,一般不坐马车,就爱骑个高丽进贡的高头大马招摇过市,搜寻大街上过往的俊俏小娘子。
他身边常有十个亲卫随行,由一个已是将军职衔的什长调度,实际上就是帮宇文乾嘉开路和抹除恶行痕迹的,平日里没少干欺男霸女的勾当。
没走多久,宇文乾嘉便觉得小腹升起一股热火,直往心里刺挠,慢慢眼睛就红了,呼吸加粗了许多。
什长看在眼里,暗笑这位小主真不愧是花丛小白龙,精力旺盛,佩服佩服!
“哗啦”一声响,一个娇俏小人儿在一个成衣铺门口往街上泼水,好死不死地刚好泼到了宇文乾嘉的马前。
亲卫纷纷喝骂,宇文乾嘉却瞪直了眼睛。眼前这个小娘子粉嫩无比,又羞怯可喜,好一个良家!
小娘子正是冯小怜。
冯小怜如受惊的小兔,娇滴滴地赔礼:“奴奴冲撞了公子,请公子原谅则个哩!”
宇文乾嘉心头一颤,那股内火越烧越旺,忙不迭跳下马来,伸手去扶,抓着可就不放了:“小娘子叫甚,你可知冲撞了本公爷,是要杀头的哩……”
铺子里冲出一个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苦着脸哀求道:“公子,小怜她不懂事,你就饶了他吧?”
“小怜?好名字,果然是我见犹怜!她是你什么人呐?”
“回公子,小怜是老汉刚买回来的小婢,打算用来续弦的哩……”
“续弦?你不配!来人,给他十两银子,叫他滚!小怜,跟本公回府上去吧?”
冯小怜被他一把抱着怀里,焦急地扭动,口中嘤嘤哭叫,偏偏娇软的身子每次都挨着宇文乾嘉剐蹭不已。
街坊四邻远远地看着,却没一个敢上前说句话的。
才扭三五下,宇文乾嘉双眼赤红,已是坚硬如铁,凭空生出无比的力气,低吼一声:“把他们带入铺子,本公是讲理的人,在里面好好地谈……”
当先抱着冯小怜便进屋去了。
什长和禁卫们如何不知,笑嘻嘻地应了一声,架着那汉子便往成衣铺里一丢,对外喝道:“你们看甚?正平公不过买个婢女,好商好量的,还不快快散去!”
铺子里三五个顾客,抱头鼠窜。
什长平日里最是知心,见那汉子还欲爬起,进去朝心窝狠狠踢了一脚,眼见着他倒地昏迷。还抽刀出来,前后院转了一圈,见四下无人,才朝着还在勉强克制的宇文乾嘉谄笑道:“主子,现在没人打扰了,可以尽兴啦!”
宇文乾嘉笑骂道:“你等还想观战呐,把门带上,出去把风!”
什长嘿嘿一笑,快速地窜出屋子,把店铺关上了,横刀一立,笑道:“主子谈事,总得要半个时辰,你等仔细看着,本将去找些点心吃吃。”
亲卫们也没少见这阵仗,笑着应了一声,歪歪扭扭地坐在屋檐下,谈笑无忌。
屋内传来一声小娘子高亢地尖叫,便是一阵乒乒乓乓的货架倒地声,再没了动静。
禁卫不禁咋舌不已,暗叫一声厉害,怕打扰了主子的雅兴,悄悄地退开了一些。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什长拍着肚皮晃晃悠悠地回来,问道:“主子还没有吩咐么?”
亲卫嬉笑摇头。
什长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好一阵子,狐疑地问道:“怎地如此安静?多久了?”
“除了一开始有些吵,一直就很安静啊!”
“不好,出事了!”
什长哐当一脚踢开店门,映入眼帘的景象差点没把他吓晕过去!
店铺里哪有什么汉子和小娘子,只有一地散落的货架衣裳,和一具无头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