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导航引导,秋平来到挨近城市的一个半城郊住宅区,据闻这小区里的环境规划和景观设计都曾经获得全国大奖。
这是地方政府当年为了让学有所成的高知识专业人士甘心情愿,无后顾之忧留在这二线城市发展,请了一批专业建筑师、园艺设计和环保专家等,一起开发这样一个小区,除了维持房价别太高,环境舒适之余,也希望这个小区成为楷模,让其它二线城市可以以此为借鉴,好好学习。
小区地点是其中一个比较让人批评的课题,就是地点有点远,乘搭公共交通不太方便,每一天定时有大概5趟往返的专用小巴,早上上班时间一趟,中午午饭时间前一趟,下午三点左右,下班时间6点一趟,晚上9点是一天最后班次。往返专用小巴把人从小区保安处送到最近的地铁站,等待大概半小时,再把地铁站的住客送回来。
若是访客,就必须先向管理处申请。所以住在这里的都是一些拥有汽车,中上阶级的人。不过,公共交通不方便也有其好处,人流没有那么杂乱,方便安保。
社工帮助的青少年,尤其是边青,很多时候都以低收入的基层家庭为主,当中也不乏一些高收入,高知识份子家庭的孩子。看来露易莎今天正在帮助的这个孩子,他的父亲或母亲是高知识份子,或高收入一族。
之前没有听露易莎提及过这么一个孩子,难道是新接过来的?
一面忙碌猜测孩子的背景和可能发生的问题,评估目前的形况,一面向小区保安说明自己的来意,急急忙忙地留下个人资料,竟忘了向保安亭的小哥道谢,动作有点大也近乎粗暴地从保安手上接过身份证,头也不回,立即上车驱车直往,“不知道露易莎应付的如何。”心里在嘀咕着。
落下一脸懵的保安哥哥,怎么一个这么体面的女士,这般没有风度。
拐了几个弯,面前就是目的地,一间四层楼独立房子。
看来这一家主人的经济状况相当不错。无论心里多么焦急,秋平还是规规矩矩地把车子停放好在指定的停车位,下车不忘整理一些衣裳,这才快步赶到大门口。
刚到楼梯前,她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刚刚眼角瞄到一架熟悉的白色四轮驱动。
那不是罗律师的车吗?
秋平一直不明白为何有人买四轮驱动,还会选择白色车身,那是多么不搭调的配合啊。粗狂的四轮驱动,配上容易肮脏的白色,虽然是哑光白,它还是白色啊。
见过的,都能一眼就认出来。
他在这里干嘛?对了,我们本来约好午餐,不是取消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头确定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误,心里面一心多用的想着露易莎的个案,猜想罗律师出现在此的原因,想着可能需要转介或寻求医药协助的一些人,还有。。。脑袋里忙碌地安排筹划,脚步是一步也没有怠慢,拾梯而上。
手指按着门铃,不忘看看手机有没有来自罗律师或露易莎的短信。
“这么快就赶到,你莫非是F1飞车手。”
熟悉的声音,秋平把目光从手机转向前面这开门的,竟是罗律师。
“情况控制住了。不过孩子把自己反锁在自己的房间里,里面不断传出他失控的吼叫声,以及摔东西的声音。”
“好的。露易莎呢?”心里想要问清楚罗律师为何出现在此,不过她知道当务之急是先顾及个案的人身安全。看来孩子已经放过了妈妈,不再挟持妈妈,却反倒是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面了。会不会他用这方式来约束自己,不进一步伤害妈妈?不得而知。
“露易莎在孩子房间外面,”罗律师看了一眼秋平,微笑点头,骄傲自信地继续说,“这孩子全名是陈启铭,家里的独子。陈太太是我的顾客,跟老公在办理离婚。”罗律师像是秋平肚里的蛔虫,知道她想问什么。
嘴上应着他,“哦。。。你快,快带路,这房子大着呢。”
罗律师一贯的嬉皮笑脸,“好,好,这不领着路吗,师傅大人。”
秋平早已经习惯眼前这老朋友,城中著名的律师,为人爽朗,风趣,有些人甚至觉得他有点吊儿郎当。如果你有机会看他在大法官面前侃侃而言,跟对手唇枪舌战,都会被他圈粉。
孩子的房间在顶楼,就是四楼。一面小心脚下踏着梯级上楼,一面听罗律师提供的背景资料。
“简单说,因为外遇,父母亲搞离婚。陈太太在健身中心学拳击,跟教练有外遇,两年多前被陈先生发现,就一直闹到现在。这两年家里无一宁日,本来去年就打算离婚,来找我。过程中,好像是孩子出了大问题,两夫妻只好暂时把离婚的事先搁下,夫妻两双双一起处理孩子的问题。露易莎就是负责启铭个案的社工。”
跟自己的判断差不多,只是有点意外,出轨的竟然是太太。这跟孩子刚才挟持妈妈是否有关系?心里想着,只是没有说出来。
“孩子从小对星座兴趣很浓,所以刻意将顶楼房间留给他,并且开了个天窗,方便孩子观星。陈太太不担心他会摔坏观星用的望眼镜,但是她告诉我们天窗可以打开,害怕孩子会爬出去,做傻事。”
就算不会做傻事,也可能爬出窗外,到屋顶,以此威胁父母。
来到了房门口,看见露易莎和陈太太,一个垂头丧气背对着我们,挨在门边的墙壁,背部和双肩抽缩不停,应该是在哭泣。露易莎本来是蹲在门边,对着门里面的启铭苦口婆心劝他开门。这孩子,以为蹲下来,比较靠近门下方的空隙,声音可以更好传达到里面去吗?
“师傅。”
见到秋平,露易莎缓慢地站起来。
“脚麻了。”一面傻笑,一面上下搓揉发麻的双腿。
“里面很安静,怎么了。”
“累了吧,可以砸的东西,想必是都被他砸的七七八八了。”
“你有什么计划?”
“钥匙无法开启,他里面有栓。刚才给您打电话,挂了电话不久,他就啥都不理,自己跑回去房间,反锁。”
“刚才挟持母亲时,手上有任何可能伤人的工具吗?”
“没有,就是用手臂勒住脖子。”
“然后?”
“哦,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他像疯子一样,猛甩自己的头,眼睛睁得大大地,充满血丝。简直就是一头猛狮恶魔,突然发狂。撕天裂地大吼一声,毫无预警地就把母亲推开。转身,看见什么砸什么。”
可能是说的太快,咽口水的时候,呛到喉咙,狂咳嗽。
“你慢点,别急啊。”秋平赶紧过去,轻轻拍着她的背。
“没事,没事。对了,他第一件物件是向着陈太太砸过去的。我大声喝止他,他继续再砸了一阵子,只是没有对准陈太太。接着就大吼大叫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到现在,怎么劝他,都不肯回应我们。”不知道是不是焦急,同样的内容,她又重复一遍。
“好吧,你把过去见孩子的一些情况简单描述一些,说重点。”
按照露易莎的描述,启铭因为学校打架,好几次失控,同学老师们都无法控制住,所以被要求去见精神科医生。医生开了一些镇定剂,情况似乎有点缓和下来,只是没有确着的诊断,说应该不是精神疾病。怀疑是因为父母婚姻问题导致的,所以先找个社工,陪伴了解情况。
“自杀风险高吗?”
“精神科医生和我的判断是:不高。像现在这样的发怒情况,会伤害别人,也有可能会伤害自己。但是自杀风险评估不高。”
“过去这样的情况,都是如何结束的?”
“社会服务中心交给我的资料说,闹完了,累了,自己就会停下来。”
罗律师插口,“孙悟空大闹天庭啊?”
秋平白了他一眼。罗律师调皮地用双手捂着嘴巴,傻笑。真难想象他是城中著名律师。
“师傅,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