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W520，他们仨如打完一场无硝烟的仗，用尽一天的脑力和耗尽一天的专注力，均已筋疲力尽。陈家的事虽然还没有完结，也算是告一段落。

一场家庭风暴的形成是经过几年，甚至是十几年，几十年酝酿而成，又岂是几个小时可以处理清楚的呢？

他们离开前，陈家的情况怎么样了？

孩子出来了，露易莎做了跟进。暂时算是稳下来了。

陈太太哪里，秋平总算是跟她正式介绍过了。陈太太答应预约接受婚姻家庭咨询。事情发展现在这个地步，她是无法再逃避的了。

离婚？不离？何去何从，仍然是个谜。罗律师说，等完成辅导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破镜真的能重圆吗？师傅。”

“那要看破的有多碎，你想它恢复多圆，恢复多少成。对吗？喵喵教授？”罗律师从以前就是这样称呼秋平的，缪的谐音–喵。而且秋平特别喜欢咖啡猫，那大大的肚腩和慵懒的眼神，那抵死的猫样。

很难想象秋平会钟情于它。

“闪开，别乱搅和，添乱。”秋平作状驱赶罗律师。

日常里W520只有秋平，徒弟默然和巧茗仨，显得有点“荒凉”。罗律师和露易莎的出现，都会令W520‘蓬荜生辉’。

“两个人之间造成那么大的伤害，把对方撕裂的体无完肤，心灵阴影如黑洞般不见底，真的可以挽回，破镜重圆吗？”露易莎的疑问，也是很多人心里面的疑问。

说白了就是，缪教授，你的工作真的会有成效吗？值得吗？

夫妻关系，不是棋局、球赛、竞争，没有你赢我输，或我赢你输的局面。

夫妻关系不是双赢，就是双双成为输家。

不少夫妻，走到了离婚的那一日，他们已经记不起是什么时候开始关系变坏，起初二人之间发生什么变化导致彼此间变得无话可说，要不然就是动不动一言不合就吵得翻天。

结婚不就是为了想要幸福，希望快乐吗？

总不会有人是为了复仇要折磨对方才去跟她或他结婚吧？那不但只是害人，更是虐待自己。

想不通为何那么多男人女人，一心一意想要跟对方成双成对结成夫妻，排除万难都一定要跟对方步入婚姻。结果呢，没有成为对方的幸福，反而成为对方的折磨？这是何苦来哉？

幸福真的那么难寻吗？开了个头，眼看朝思暮想的婚姻已经得到了，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结果烂尾。

这些年，进入辅导室的夫妻，多不胜数。有多少对是可以成功被挽回的？

结案时确实是被成功挽回了，他们两也决定不离了，然而他们可以再走多久，多远？其实也没法统计。

破镜能重圆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有谁知道？

“破镜是否能重圆，本来就不是我们谘商辅导需要去考虑的，也不是我们业绩的指标。我们的职责就是帮助个案厘清自己的状况，寻找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然后帮助他们，鼓励他们用适合自己的方式达到他们俩共同的目标。当然，这过程必须是合情，合理，合法才行。”

这时候，刚把个案记录写好入档案的另一名徒弟，沈默然，从辅导室出来，加入他们的讨论，“师傅，您的意思是我们不需要去理会破镜是否能重圆吗？”

“我们管得了吗？”罗凯锌大律师跟默然挥手打招呼，然后插口说。

“凯锌你怎么看？”秋平倒很感兴趣眼前这位专门办离婚案件的律师，他是怎么看待这个课题的。

“对，对，对，Happy哥您专门负责离婚案件，也接触过不少婚姻破裂的夫妻，您觉得可能破镜重圆吗？”凯锌，开心，谐音，港剧《使徒行者》大热之后，他就被身旁的友人这样称呼至今。

“Silent小朋友，你终于把手头上的工作完成啦，我们都在等你呢？”

默然不知觉地用手扰他头上那已经相当凌乱的自然卷浓密头发，“今天个案比较多。”默然，虽然不见得有多静默安然，小时候却是个内向害羞的小男孩，英文老师揶揄他，帮他取了个意思相同的英文名字– Silent。

“没事，快过来坐下。”师傅帮他解围。“你就赶紧说吧。”

“律师嘛，服务性行业，客户给钱我们为他们办事情，我们就好好服务他们。我们律师的责任就是以客户的利益作为考量，为他们争取最大的利益咯。”

“利益？”三名年轻人带着怀疑，异口同声的问。

“对，利益。”刻意停顿，清一清喉咙，“你们别那么肤浅好吗，也千万别误会，我这里说的利益并非只限于金钱物质等俗物。”

凯锌眨了眨眼，继续说，“幸福感，开心，好聚好散等等等，都可以是人们想要追求的。我们每一个人的价值观，所在乎的都不一样，无法一概而论。我们需作全面评估和考量之后，让客户理智、清醒地为自己的现在和未来，寻求最好的安排和打算。争取最大的利益，将伤害减到最小。”

“对啊，有些人就选择净身出户。”

“对，净身出户的原因也很多。一些纯粹就是为了对方，认为就算放弃所有，自己还是有能力把失去的找回来。顾及对方没有赚钱能力，为了对方着想而选择净身出户。有些就想着赶快脱离苦海，避之唯恐不及，像是逃命一般，啥都不要，一心只想着赶快逃离现场，所以净身出户。”

“当然，我们各人的价值观和处理事情的手段都不一样，我认识的律师当中，就有一些恨不得更多人离婚，而且离婚官司闹得轰轰烈烈，结果离婚案中的两个当事人，到了正式离婚那一天，手上所剩下的钱也不多了。”

“哈哈哈哈，都进入你们这些无良律师的口袋中咯。”沈默然指着凯锌，像是被点了笑穴，大笑不停。

“Silent！有这样好笑吗？”露易莎一个巴掌，打在默然的肩上。

“疼！”

“好啦，罗律师说的对，很多事情是我们旁人在乎的，却不一定是个案所想要的。我们的职责就是把客户托付我们的事情做好，为他们的利益着想。”好像每一次的讨论，结论都由我们的秋平老师总结陈词。

“那，可以重圆吗？”露易莎不依不饶。

“这样说吧。是否可以重圆，最后还是要看夫妻俩的意愿，愿意付出多大的代价。再说圆不圆，很难说。镜子破了，每一片碎片都找到了，用上最好的强力胶把所有碎片砌起来。外形上看起来是圆的，但是裂缝却依旧在。技术再好，裂缝不明显，虽然肉眼看不出来，裂缝仍然存在。手工差一点，裂缝变得很碍眼，经常提醒着当事人这镜子的过去。

不断的提醒是否是坏事？那也不一定。有时候提醒可以是警惕自己别再犯同样的错误，让自己更加谨慎。放不下的话，每一次看到裂缝，就如重新再一次被伤害。”

“师傅，这听起来，好像不太好，那倒不如结束这一段关系，换一个新的重头再来？”

“傻孩子，新的镜子就不会破吗？”两个年轻人倒没有想到，听师傅如此说，他们同时点头，赞同。

“其实破镜重圆就是个说法。对于我来说，每一个关系都需要去经营，需要付出努力，代价去浇灌才会继续成长，发芽。一辈子很长，若两人愿意一起努力，没有过不去的坎。”

没有人决定结婚时会想着以后离婚的，若是如此，不如不结婚。

婚后生活，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生活在一起，冲突，磨合，那是避免不了的事实。想着破镜重圆，倒不如努力保护它，别让它有被打破的机会。

这一天，安排的工作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求救讯号打乱，出了一次外勤，跟徒弟和老友兼工作伙伴平静一场风波，给徒弟们上了一课。秋平是已经累得啥都不想做，晚餐也可省却，就想回家，搂着她的咖啡猫大枕头，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己的被窝里。

肚子空空，心里面却是满满的。

这是非常充实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