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莫家,秋平脚步漂浮。这么多年的经验,什么没有见过,没有征兆和预告,一直嗅不到离婚的味,还是头一遭。秦家托付见他们,希望见到的结果是他们夫妻和顺,百年好合。结果呢?事与愿违。秋平并不担心自己的名声,而是担心凯锌回家面对罗妈妈,那是一点都不好应付的。
获得他们两夫妻的允诺,秋平可以放心将他们离婚的打算告诉凯锌,毕竟凯锌是牵线人,还是要知会一声。
“有个不太好的消息要告诉你。”晚餐等上菜时,秋平欲言又止。
“坏消息?最近的坏消息似乎多了些,有点吃不消了。”
“刚刚不是见过了查理莫和秦月吗?”秋平有点窘迫,一点都不像她平时的作风。
凯锌一听是他们两夫妻,马上挺直了身体,前倾30度,全神贯注,拭目以待。
“今天是最后一次,结案了。”
这不是什么坏消息,身体放松往后,说,“就这样?你们也见面好几次了。”
“他们说,决定离...婚。”
刚放松的身体,还没靠到椅背,马上回弹,“离婚!”冲口而出,声量有点大,引来四周的目光。
两人立即向四周的人道歉。
“刚才辅导接近尾声,他们才突然说要结束婚姻咨询,然后就说会离婚。我也吓了一大跳,我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我在不久前参加一个聚会,他们夫妻俩都有到场,感觉两人感情很好啊。不太可能吧,全无征兆,也不曾听行内人,八卦新闻说过什么啊,这消息出来会引起一阵大地震。”
“他们说没有了爱情,没有了激情。两人关系比朋友亲密,比亲人疏离,我也是听糊涂了。”
服务生把两人的食物端上,话题止住了。
两人默默低头吃着晚餐。单看他们的表情,以为他们在嚼蜡。
上甜品时,凯锌开口了,“他们都是专业人士,是成年人,任何决定一定是他们已经深思熟虑才做出的,与他人无关。”
“我不担心自己,我是担心你。罗妈妈要你来找我,是想要帮助朋友的孩子,现在搞砸了,你咋办呢?”
“我只负责介绍,引荐。结果如何,与我无关。我又不是第三者,不是他们婚姻的破坏者,我才不担心。”
“不好意思,令你为难了。
“说什么呢,这怎么可以算在你头上。”
不知道是甜品让人心情变好,还是因为把心里的憋屈说了出来,人也舒服多了,接下来的气氛较前轻松愉快。
“我需要去一趟医院才回家。”
“那好,你自己小心点。”
“哦,对了,你还记得5年前你转介一对即将离婚的夫妻给我,后来他们接受婚姻咨询后,打算给大家一次机会,取消离婚念头的杨卓吗?”
“杨卓?你等等,名字很熟悉。”同样在脑海中寻索。凯锌有超凡的记忆力,对于乐章可以过‘耳’不忘,同样对于自己曾经接过的个案,他都能够大概记得他们。
“对,是有这么一对夫妻。好像是太太嫌弃丈夫是个妈宝,觉得杨卓是个还没断奶的男人,什么都要向婆婆报告。夫妻一有问题,他都往家里去跟婆婆报告。”
经凯锌一提,秋平很快就记起这对夫妻。
杨卓,一胎家庭。父母有想过要第二胎,却一直无法怀的上。这杨卓可说是万千宠爱在一身,被家里的六个大人宠着长大。
结婚的对象,杜康凌,也是父母帮他物色的。
结婚嘛,双方必须在心理上可以离开父母,剪断脐带,与配偶二人成为一体。如果无法全然在心理上离开父母,婚后在婚姻里就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甚至是四五个,包括爷爷奶奶,姥爷姥姥,热闹轰轰的。没有问题才怪。
后来夫妻俩达成协议,杜学莲愿意再给丈夫一次机会,愿意等待。杨卓也答应学习在心理上,与父母剪断脐带,学习独立。结案时,大家都觉得大功告成。希望他这次来,只是保养,而不是修理吧。
------------
晚餐过后,凯锌本想随秋平到医院去,被秋平阻止了。劝他回家多陪陪爸妈,毕竟只有他这一个孩子,经常不在家的,不是太好。
餐馆分手后,秋平决定回家换洗之后才去医院,今夜可能会陪弟弟在医院度过。
“姐,谢谢你。每一次我遇到事情,都是你陪着我。”
“亲姐弟,说着干什么。”
“姐,我真的很害怕。”
秋平挨近弟弟,用右手搂着弟弟,“有我们在,会好起来的。”
话刚说完,儿科部门的一名负责护士朝着他们走过来,弟弟一看,马上站起来,不等护士走过来,就已经冲了过去。
秋平立刻跟上。
护士通知他们,小侄儿情况恶化的很厉害,医生们正在抢救,要求我们到手术室外等候。这是重要关头,过得了,一切会好起来,过不了,这孩子就没救了。
群峰急得眼泪直流,秋平握着他的手,冰冷的很,像是握着冰块。“弟,别急,稳住,稳住,你现在不能倒下。”
那一夜,很漫长。
手术室外,群峰来回走着,不时望向手术室,一刻都停不下来。
手术室打开,医生出来的那一刻,走廊另一端也来了一名护士。
同一时间,护士说,“缪太太醒过来了。”
医生说,“孩子活过来了。”
群峰再也撑不下去,腿一软,跌坐在地上。秋平跟护士合力把群峰扶起来,他才缓过来。
“这孩子生命力很强,一直在生死边缘徘徊,跟他妈妈一样坚韧啊。因为有几次心脏停顿,我们无法确认有没有脑缺氧,导致损伤。唯有在日后观察,情况才会比较明朗化。”
缪家这一役,算是打赢了,只不过医生说,不能确定孩子是否会留有任何的后遗症,这要等到迟些日子才知道。
只要活下来就好,日后的挑战,日后再说。一天的事情,一天承担就好,明日自有明日要面对的,现在忧心也无用。
医生嘱咐他们必须回家休息,既然母子都度过了危险期,他们应该回家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好在日后有力气来照顾他们两母子。
秋平把弟弟送回家,回到家已经是凌晨2点钟了。还好自己住的这个小区保安做的很好,虽然夜归,也可以很放心。
可能是太累了吧,一倒在床上,马上睡着。
睡前忘了把手机转成静音,秋平已经熟睡了,却被一阵电话声吵醒。
“喂”,人还未完全醒过啦,声音还卡在喉咙。
“我好想你,你睡了吗?”又是那个男人打来的电话。睡意一扫而空。
立刻坐起来,大力的擦了几下眼睛,挂起老花眼镜,开启录音模式。
“你是谁?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今晚的睡衣是什么颜色啊?”内容触及秋平的底线了。
“你这是骚扰,再说下去,我可以告你性骚扰。”
“好喜欢你那一身的古铜色,皮肤……“,接下去的内容对于秋平已经是太过下流,她无法继续听下去,也管不了录音了,马上挂掉电话。
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秋平用双手大力的敲打自己的双臂,要把所有的的疙瘩个打平了才肯停止。
洗了把脸,清醒些,秋平到客厅,把电视打开。才睡了那两个多小时就被吵醒,都怪自己忘了把手机关掉,才让对方有机可乘。
思前想后,会是谁呢?
欧阳太太?不可能,法庭判决前一天,就已经收到这电话。
查理莫或秦月?应该不会吧,他们今天的态度都十分礼貌客气。
还是……直到天亮为止,电视一直开着,秋平一眼都没看,只是电视节目里的声音,陪伴着她度过漫漫长夜。把过去的个案有可能触怒或算得上得罪他们的个案,捋了一遍,分析了一下,仍然毫无头绪。
同一晚上,缪家得知蔓喜和孩子都度过了危险期,心里面的大石头总算可以放下了。
群峰累的没有洗澡就倒头大睡。
缪国毅和梁新慈两老,赶紧下锅炖补品,不是给媳妇,她刚从特别加护病房出来,还不能补,这是给儿子群峰准备的。收拾了一些东西,准备第二天带去医院个媳妇。缪妈妈跟丈夫商量,这些天医院的护士和医生们劳心劳力,鞠躬尽瘁地工作救治媳妇和孙儿,应该要向他们表达谢意。
“他们这些医护人员也太幸苦了,长时间工作,跟死神抢人。做的好,没有人欣赏,有点失误,就被人又打又骂的。以后谁还要当医生护士啊。”
“对,对,对,好像秋平那一次,无缘无故被客户的老公打。她也只是做好自己的工作,结果不符合他们的理想,他们就去打人,太不讲理了。”
“那,我们明天出门时,去西饼店买些小蛋糕送给他们,顺便写张致谢卡,你觉得如何?”
医护人员默默耕耘,一心只想把工作做好,救人性命,医治人的病痛。医闹事件真的会令人心寒,医生救治的时候,变得犹疑不决。不只是医生,学校老师何尝不是一样。对学生严格,惩处他们,为的是要让学生记得教训,以后不要重犯错误。父母亲可好,孩子在学校受了处罚,没有好好回家教育教育自己的孩子,反而是去学校兴师问罪。
服务型行业,经常面对人,确实挑战大。一样米养百样人,无法满足所有人的需要。缪爸爸缪妈妈懂得感恩,懂得感谢帮助过他们的人,真是难能可贵,买少见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