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十,多云,无风。
一位少女背着一把无鞘剑,踏着轻快的步伐进入赵梨忧家的大院,小老虎看见陌生人闯入,“嗷呜”咆哮者冲过来,试图警告与威慑。
少女看了它一眼,小老虎便克制不住地后退几步,然后蹲下身子,蜷成一团,瑟瑟发抖。“呦,家里还养着一头小灵兽,可以啊。”
少女哼着歌谣,找到了赵梨忧的住处,轻身一跃跳上露台,隔窗对里面的美人儿打了个招呼。
这位少女便是青玉宗在此处收徒大会中,地位最高的那位。
赵梨忧将她引进屋,开始拘谨地交流:
“……”“……”“……”“……”
短短半天时间,便从拘谨变成了愉快的交谈:
“!”“~”“~”“~”
少女让赵梨忧摸自己的脸,水嫩水嫩的,然后告诉她:
“我今年十九,皮肤嫩出水来,三十年后,五十年后,我依旧可以嫩出水,这就叫做-----仙人不老。”
赵梨忧有些心动。
接下来,少女又心机地根据半天的谈话,精准地把握住了赵梨忧的兴趣爱好,然后利用自己远超凡人的见识,为她娓娓道来了一个浩瀚的世界:
幽深的海洋、陆地之外、不可知之地、古老的禁区,冰冷的宇宙……
“书上说天上的星星可能比月亮还大,你信吗?反正我不信。”
“你知道海洋深处有什么吗?有很凶的大怪兽!长着九个头,是不是很想下去摸摸?”
“书上还说在荧惑灾星上,有着极其古老的无人踏足的禁地,想不想去送死?”
“……”
这些戳中了她内心深处的探索欲。
末了,少女还用一种蛊惑地口吻说道:
“难道你真的想一辈子做个凡人,在柴米油盐中慢慢老去?来跟我修仙吧,我会的都教你。”
在生活中逐渐老去……和谁?一个人么?那是挺无趣的。
看赵梨忧心事重重的模样,少女心领神会,笑道:
“怎么,是有心上人放不下吗?哈哈,多年前,我也喜欢过村子里的一个七岁的女……呃,男孩,在我心中,没人比她更好看了,可后来走出村子,走出县城,走出府州,见过了许多人……都比她好看的多得多。”
少女叹一口气,眉宇之间几多唏嘘:“那时,一切都放下了。”
赵梨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把喜新厌旧表述的这么沧桑又有意境的。”
“……”
“这些不重要,总之,要不要和我去修仙?”
“我想再考虑一下。”赵梨忧脸上带着客套的笑容。
她知道,在这青玉宗的女子第一次出现的时候,自己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
“当然需要考虑。”少女离开时留下了自己的剑,算作小小的礼物,以表诚意。
……
……
七月十二,晴天。
光景正好,暑气已消。
赵梨忧主动来到镇里的学堂,她穿着一身红衣裳,站在窗外听着许折讲学,神情认真的像个旁听的小学生。
一刻钟后,许折端起早已冷掉的茶,轻啜一口,“下学。”
“假期注意安全。”
他低着头不疾不徐地整理着教案,整理好了以后,屋内的小姑娘还没走完,窗外的姑娘也还没进来,于是,他将教案打散又重新整理了一遍,竖着抖一抖,再横着抖一抖。
终于小姑娘们都开开心心地离开了。
赵梨忧走进来,“放假了?”
许折扭着手腕,舒一口气,道:“是啊,正好我最近也有点累,休息几天。”
“累?每天陪着这么多年幼的小姑娘,我看你开心的很呐。”
“……”
又凭空污我清白。
两人搬了木凳坐下,赵梨忧看着桌面幼稚的刀刻痕,觉得时光似乎回到了一起念书的从前。
那时候大家一起跟着老师念“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她还不懂“窈窕淑女”是什么意思,许折让她回家照镜子,说镜子里的人长大后就是了。
天底下的男人是不是书读的越多,情话就越不会说了?
“赵霖舟那事怎么样了?”她问。
许折摇头道:“没谈拢。”
赵梨忧轻撇嘴角:“呵呵,我就知道。谈不拢就算了。”
她知道赵霖舟肯定提了某些条件,估计还是关于她的,但没有开口问,因为自觉做的已经够多了。
“那你接下来怎么办?”
许折支棱着下巴,修长而白皙的手指缓缓敲击着脸庞,四目相对时,他无奈道:“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吧。”
赵梨忧挑眉道:“你这副表情很少见啊,哈哈。”
“哈哈!”
“你凶我?你竟然凶我?”
许折摇头否认,然后一反常态地絮絮叨叨起来,大致说了一下这方面的打算,比如找找衙门里的老大哥,有没有什么途径;比如等一个长假去最近的那个宗门碰碰运气;再比如接触一些大家子弟,也算一个尝试;再比如……
她像一只乖巧的小鸟,耐心听着,偶尔还笑着附和一句。
这个书生规划了很多,可她没找到自己的位置。有些失落,也有些庆幸。
“嗯,祝好运。”
说完这句简短的话,她的神色逐渐从温柔变得冷静,她这次来,主要是来宣布一个决定的。
她换上一种冷淡的语调,以示庄重:
“前几天,那位姑娘来找我了,说他们青玉宗的收徒大会已经结束了,打算离开了,问我有没有决定和她去修仙……我很想带你一起去,但不行,她说,要去只能我一个人去。”
许折脱口而出:“然后呢?”
她平静道:“我同意了,明天就走,去青玉宗。”
明天?
许折一时间思绪如乱麻。
怎么这么快……哪怕前些日子她就提了这件事,他还是觉得为什么这么突然?
是不是在自己的潜意识里,始终自私地觉得这姑娘不会远去?他为自己的这种自私感到一些羞愧。
许折看着赵梨忧,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有许多话要对她说,有许多事想对她做。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身边这位熟悉的姑娘,今天化了精致的妆容,红唇如烈酒,淡眉如细柳,桃花眼中不仅有清澈的秋波,还有他穿长衫的身影,很淡,需要仔细看,可他曾经似乎并不仔细。
“在想什么?你表情好像有点难过?”她坐在许折身侧,歪着头,与许折方才一般支棱着胳膊托着半边脸。
“我……”
“好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会熬夜修仙的。”
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伏在窗边,看着开的正艳的花朵,问身后那书生:“我打算去买个好彩头,要不要陪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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