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砰……

轰……

一艘悬挂‘海髅旗’的巨木战船，在浪潮中驰骋，时而迂回，时而前插，螺旋桨在海面上拖拽出一条弧形轨道。

弧线勾勒的海水下，庞大而神秘的水怪轮廓隐约可见。

甲板上的船员端着两米来长的火铳朝着黑影射击。

喝着烂醉如泥仍然抱着酒瓶子的大胡子矮人嘴里叼着半截雪茄，熟练的点着炮管上的导火索，炮弹轰轰的响个不停。

“老罗伊，谁让你放炮的？我要扣掉你的赏金以填补炮费！”年轻的船长一手拿着望远镜咆哮着，一手掌舵，沉重的舰船在他手中变得灵动十足。

大胡子矮人脸颊剧烈的颤抖着，丢掉酒瓶跟雪茄，屁颠颠的跑到年轻船长面前，谄笑道：“尊敬的维克多大人，亲爱的13爷，刚才我只是试射校准。”

维克多穿着宽大的牛仔礼服，蓬松的金发遮住眉梢，文绉绉的仪容上敛藏着几分沉稳与张扬，看起来很矛盾！

啪！

维克多摘下兽皮帽狠狠的扣在老罗伊的脸上，表情痛苦的咧骂道：“一炮60银币，你刚才试了三……四炮。240银币，我给你记账上了。”

老罗伊焦虑道：“大人，只要将那大水怪引到海面上来，我保准一击必中。”

“你要能干掉大水怪，罚款我给你打八折。”维克多表情认真的说道。

老罗伊撇了撇嘴，抹了一把海雾跟酒水打湿的胡子，一脸嫌弃的回到炮位上。

降帆……

降速……

左转舵70度……

枪炮师准备！

维克多熟稔的掌控着舰船，横亘在水怪面前。

呜吼……

类似于大象放大十几倍的叫声从水下传出，海面上迸出一道水柱。

突然，巨大的水怪顶着波澜跃出海面，竟是一只倾盆大口的幽灵鲨。

腾跃起来的硕大的身形跟‘海髅旗’舰船大小相当。

持枪对峙的船员们吓得不知所措，看那幽灵鲨的巨口明显是奔着他们来的，一口下去，整艘船恐怕都要被拦腰咬断。

“开火！”维克多一声令下，不知从哪里拔出了一把双管手铳，对着黑影开了一枪。

枪手们纷纷回过神，噼里啪啦照着幽灵鲨一顿猛打。

幽灵鲨势不可挡，疯狂砸向舰船。

轰！

老罗伊开炮了，一炮将幽灵鲨轰退两米。

幽灵鲨惨叫着沿着舰船边缘坠入海中。

船员们缄默不语，老罗伊蹑手蹑脚的跑到维克多身边：“13爷，幽灵鲨是鹰眼之城，蛮族之王供养的深海猛兽。会不会我们那批货被蛮王察觉到了？”

“应该不会，不然蛮族的铁骑早就围堵了天拓海峡。现在，你且看那岸边，什么都没有。”维克多摇头说着，将单筒望远镜递给老罗伊。

老罗伊正要登高观察，抬起脚又放下了下去。因为他看到船舱内冲出一个骨瘦如柴、肤色黝黑的奴隶。

黑奴手中攥着劈柴的砍刀，身后跟着一帮营养不良的同伴。

维克多俯视着老罗伊，忍俊不禁道：“哦豁，这群奴隶趁着我们在甲板上打水怪，竟然想造反。”

老罗伊沉默不言，紧跟在维克多身后陪着笑脸。

为首的黑奴单指点着眉心，又在胸前比划了两下，冲着维克多骂道：“阿门！你们这群丧尽天良的强盗，你们的暴行已经激怒了蛮王，你们刚才伤害了天拓海的海神。”

维克多不耐烦的抠着耳朵，皱眉道：“神？不就是蛮王豢养的一条大鱼吗？你们这群卑微的家伙只不过是蛮王的奴隶，我救你们出来，你们还反咬我一口？”

“阿门，我们流淌着崇正高贵的蛮族之血，我们尊崇蛮王的英明领导。是你们想要把我们卖到罪恶城为奴。”

维克多无奈道：“卖？说的多难听。我只是想让你们过上好生活。我问你，你在鹰眼城亲近蛮王，他给你喝过牛奶吗？”

黑奴领队木讷的摇了摇头。

“尝过美酒的味道吗？”

“吃过孜然烤肉吗？”

“雪茄抽过吗？”

“金币见过没？美人呢？”

黑奴们一脸懵比，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维克多笑道：“我说的这些，罪恶城都有。你们在那里一定能找回迷失的灵魂。”

“不！你这是蛊惑人心，我们是蛮王最忠实的仆人，海神会护佑我们的。”肇事的黑奴嚎叫着挥舞手中的砍刀冲向维克多。

维克多跺了跺脚，幻化出八条腕足，一腕将黑奴缠绕在半空，剩下七腕从船员们手中夺过枪支，齐刷刷的指向黑奴的脑袋。

砰！

七条枪同时开火，维克多将惨不忍睹的尸体抛出船外。

吼……

消失不久的幽灵鲨冲出水面，吞掉黑奴的尸身。

“瞧瞧，这就是你们信仰的神？吃人跟吃点心一样，还有谁想为海神献祭？”维克多触须张扬，七条枪对准其他奴隶，似乎觉得不够完美，又将一门火炮卷到奴隶们面前！

奴隶们吓尿了！他们突然发现眼前这个人才是真正的海怪！

维克多内心暗爽，不给这些奴隶们一点颜色看看，他们还真以为自己是个慈善家。

哗啦！

幽灵鲨掀起一幕水帘，食人后它的血性大发，半个身形压向甲板。

维克多反应极快，卷着火炮砸中幽灵鲨的脑袋。

幽灵鲨凶狠的咬掉了维克多的一条腕足。

维克多表情痛苦的舞动七条腕足驭枪齐鸣。

幽灵鲨晕晕乎乎的扫过甲板，顺势嗦走三名奴隶一同坠回海中。

老罗伊扛着长枪照着海面放了一枪，火急火燎道：“都别愣着，快给船长包扎伤口。”

维克多摆了摆手，愤怒的凝视着海面，歇斯底里的咆哮道：“一个健康的奴隶值20银币，3个就是60银币。

一门火炮值200银币。

幽灵鲨一口就吃掉我260枚银币，这买卖亏大了！”维克多说完纵身跃下舰船，幻化的湛蓝色腕足宛若七道长锁，快速朝着深海弋去。

确认了，是个可以为了260银币拼命的狠人！

“扬帆，升起海髅旗，跟着我保护13爷！”老罗伊这次是彻底急了，他吃力的爬上船围，义无反顾的砸进海中。

与此同时，老罗伊的后背幻化出片片契合的龟甲，散发着鳞鳞寒光。

……

海面上，巨浪惊涛。

两大水兽激烈厮杀，浪花中席卷着层层鲜血，传彻出此起彼伏的叫声。

老罗伊跟舰船根本无法靠近，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那只大章鱼浮上水面，先前威风凛凛的腕足，只剩残缺不齐的四条，无力的攀上舰船。

伤横累累的维克多幻为人形，有气无力的躺在甲板上喊道：“幽灵鲨克我！”

话音刚落，整条舰船蹦离海平面半米多高，站立不稳的两名水手飞出船外。

幽灵鲨从船底掠过，顺势扇掣尾巴将舰船扫的倾斜，甲板上的所有人暴露在幽灵鲨的利齿之下。

幽灵鲨快速沉入水下，借海斗之力跃至半空。

维克多绝望的闭上双眼，要死了，要死了……

老罗伊趴在维克多脸上，义愤填膺道：“别怕，六叔守护你的尊严！六叔的龟壳先崩掉它的牙！”

维克多喊道：“六叔，来世我还做你侄子。”

老罗伊脸颊猛的一抽，嫌弃道：“来世再说吧！”

“六叔，那是什么？”

“火球！”老罗伊的眼睛瞪的比鸡蛋还大……

……

嗖！

一颗灼烈的火球如破凡的陨石，以众人肉目难辨的速度砸穿了幽灵鲨的身体，在海面上砸出一道沸腾的深井。

高温骤冷，释放的灼热蒸气顺着幽灵鲨尸体上的窟窿冒出，空气中弥漫着熟透了的海鲜味。

“沐光者！一定是圣洁的天使看我命不该绝，派了沐光者来拯救我的。”维克多蹲在甲板上，对着罗伊那张沧桑的老脸吧唧了一口。

老罗伊擦拭着脸颊上黏糊糊的口水，压着满腔火气揪住维克多的衣领说道：“火球坠海！”

“会引发海啸！”维克多当机立断，登上掌舵台，厉声疾呼：“落帆，落帆，掉转船头。”

船尾传来一道截然不同的指令，声音很低，却保证每个人都听的真真切切：“无需落帆，只管正常驶离30海里即可！”

说话之人不是史天明还能是谁？

他穿着烧焦的长袍，头发蓬松焦灼，中庸的五官散发着不入俗套的魅力。

真是该死的魅力！

维克多心甘情愿的跪在史天明面前，双手在胸前比心，虔诚道：“尊贵的沐光者，感谢您的圣临，感谢您为信徒指点不死之路。”

老罗伊跪在旁边，在自个身前画着不太熟悉的十字架，怯生生道：“阿门！”

史天明垂目凝视着维克多，眼角的余光早已将甲板上的水手全部照顾到了。

这些人的穿者打扮颇似欧美的哥特风格。

枪炮师手中的长枪、炮管，以及躁着西式口音的土著语言，让史天明感受到弥久日新的亲切感。

“我需要静一静。”史天明语气平淡，刻意保持着相较严肃的表情。

维克多忐忑不安的左顾右盼，焦虑道：“尊敬的沐光者，您是海上的灯塔，智慧的向导。请您相信我们无与伦比的敬意。”

“我想独自静静。”史天明本能的加重语气，余光紧张的四处瞟怯，生怕惹恼了这帮海上悍匪。

“明白！六叔快给圣使准备房间，不，劳请圣使去我的房间。”维克多情绪激动的带史天明走到自己房间外。

史天明缓缓抬起右手，掌心中涌现一团火焰，摇曳的火光从维克多的头顶照到脚下，维克多身上的伤口便不再流血。

史天明潦草比划着十字架，随口道：“心怀正义，圣光自会守护你，阿……门！”

维克多坚定地点头，双手认真的比心：阿门！

“你退下吧。”史天明轻和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听着维克多走远的脚步，史天明无力的瘫坐在门后，嘴角溢出浓浓的血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