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托城的奥拉夫怎么来了?赶的时间这么巧,委实让史塔克猜不到头绪。
按哨兵们的说法,除了学院派的精英之外,这些前沿哨塔早已无人问津。
奥拉夫风淡云轻的进去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
怎么回事?奥拉夫陷入沉思。
几天前他的大哥奥兰多侯爵曾对他亲口说起索托城前沿哨所的情况,一位驻守哨塔的伯爵瓦尼拉说这里的哨兵都遭了雪狼的屠杀。奥拉夫前来探查,一路上并未发现狼族的踪迹,也没有发现自家哨兵的遗体。倒是见到一个狱吏恶爪的魔物,这让奥拉夫不禁对自己的大哥产生了怀疑,准确的说是那位信口开河的瓦尼拉男爵,不,现在那个瓦尼拉已经成了大哥的心腹,就在几天前,被奥兰多侯爵封赏为伯爵。
可是转念一想,跟他提出这个事件的人还有伟大的远见者亚伯拉罕。
亚伯拉罕本人虽不是奥拉夫阵营的军师,却是钢铁之王的宠臣。在对待帝国边陲哨塔纠纷的事情上没有欺骗自己的理由。
也就是说,这里应该会有线索,只是目前还没有找到。
奥拉夫思来想去,登上哨塔的二层楼,这座散发着古典钢铁建筑气息的哨塔并不大,但是一应俱全。
奥拉夫劈开一间陈旧的储物室的铁门,扑鼻的霉味让他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
里面空荡荡的,只有散落的六七个用来盛装马奶酒的酒瓶,以及十几把锈迹斑斑的重剑。
那些人都去哪了?
奥拉夫越想越发惆怅。当年派遣索托城派遣到这里的都是精锐,而且大哥奥兰多不出血,二百多人都是奥拉夫从自己的战斧旗骑兵勇士团中精挑细选的。
这才过了几年,除了一个投靠奥兰多的瓦尼拉之外,这里几乎看不到任何下属的身影,甚至是连他们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找到。
如果真如瓦尼拉所言,索托城哨兵是被雪狼团灭的话,那就简单多了,只要抓捕一头雪狼一问便知。
奥拉夫走到二层哨塔窗前,刚才那场恶战,让哨塔的房顶不复存在,变成一座露天堡垒。
奥拉夫看了看下方的马厩,马厩旁站着一个人。奥拉夫表情复杂道:“塔克阁下,你怎么还没走?”
史塔克目光凝重的盯着脚下的雪堆,他小心翼翼的挪开脚,对奥拉夫说道:“奥拉夫大人,你或许有兴趣看一看这个东西。”
“什么?”奥拉夫跃到地面快步走到史塔克身边。
史塔克脚掌踩过的地方露出半截残缺的剑柄。
奥拉夫只是看一眼便说这是索托城重甲骑兵的钢铁重剑,旋即俯身抛开雪堆。
这是一个事必躬亲的主,不错!史塔克看着奥拉夫亲力亲为的样子,对他产生了几分好感。
雪堆被扫开后,史塔克跟奥拉夫两个人都傻眼了。
几片碎裂的钢铁铠甲在冰层中镶着,还有猩红的宛若血迹以及一具尸体的残骸。
像琥珀一样在冰层下静静的陈列着。
“这是你们索托城的骑兵!”
“我能看到!”奥拉夫没好气的瞥了史塔克一眼,他今天没带头盔,厚重的战甲承托的他脑袋看起来小了一圈,不过身上那种盛气凌人的气场却能尽得释放。
“帮帮忙!”奥拉夫用斧头小心翼翼的凿着冰层。
史塔克也用银制重剑抠着冰块。
看奥拉夫那严肃认真的表情,史塔克自然不会用力,这个工作跟考古一样,要是用错劲,那冰层下冻了不知多久的尸体就没有研究价值了。
两人一考古就考了一个半小时……
直到雪莉跟马布里赶到,冰块下的尸体才完整的呈现出来。
“诶?你们都没走?”奥拉夫郁闷的问道。
雪莉转移话题,指着地上碎裂的铠甲说道:“魔法切割!”
奥拉夫愣了愣,急迫道:“继续说。”
雪莉嘟嘴使劲想了想,说道:“准确的说能把你们索托城的重甲切割成这么规则的伤口,不只是极高的魔法,还缺少一把锐利的神兵利器。你把尸体的截口翻过来看看,是不是比铠甲截面还平整?”雪莉说完背过身去。
奥拉夫观察了一番,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按我的理解,那个杀害我们索托城战士的凶手,要么拥有强悍的力量,要么拥有锋利的神兵。你们怎么看?”
马布里点头道:“我同意你们的看法!”
奥拉夫的目光落在史塔克身上:“你怎么看?”
史塔克沉默不语,尤其是他的脸色变得漆黑难看,踌躇良久后,史塔克沉声问道:“他的头呢?”
“对啊,他的脑袋哪去了?”马布里拍了拍额头,一副被一语点醒的样子。
奥拉夫脸上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四处看了看,并无尸体的首级。
雪莉狐疑道:“天呐?怎么回事?难道他的脑袋不翼而飞了吗?”
事实上找了半天,没有见到死者的首级,史塔克更加确信无面者曾经在这里出现过。
于是一个很可怕的念头涌入他的脑海。
“奥拉夫,我知道他死于什么人之手了。”史塔克突然目光焦灼的看向奥拉夫。
奥拉夫眉梢促狭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索托城哨塔的储物室,史塔克拿出照明的晶石,昏暗的房间内开始了促膝长谈。
这一谈就是六个小时……
“无面者?”奥拉夫的语气很凌乱:“我怎么没听说过?摩尔导师可从未跟我说过,我们索托城的伏魔史上也没有那样的记载。”
“没有不代表不存在,我曾经亲眼见过他。”史塔克随后将无面者的特殊嗜好跟擅长使用的武器以及拥有的能量跟奥拉夫阐述了一遍:“情况就是这样的,那个无面者是我见过最难对付的恶魔。”
奥拉夫表情苦滋滋的,半信半疑的说道:“能砍人的脑袋,然后长在自己脖子上?确实很邪门的。不过你说他难对付,莫非比恶魔特朗德还难对付?”
“我相信两者不是一个档次。特朗德姑且只能给无面者当个马前卒吧。”
奥拉夫脸上挤出一丝嫌弃的表情:“塔克,我一直认为你是个实在人。没想到你说气话来竟是如此夸夸其谈。”
史塔克不苟言笑:“奥拉夫大人,恰恰我觉得你是一个正义直言的人,所以我才跟你说关于无面者的事情。既然无面者已经在这里出现过,那绝对不可能只有一具尸体。”
“说的也对,可是我们在前哨的士兵也有二百多名,难道就一点消息也没传出去吗?”
“奥拉夫大人,我想请你尝试着想一下,一个能不断换头的恶魔,他可以无限取得队友的信任,然后就能拥有无限可能。”
“这……”奥拉夫额头上渗出滚落的冷汗,突然觉得史塔克说的很有道理。然而,他还是偏向于相信自己的大哥奥兰多给他提供的消息。
“是这样的塔克阁下,我之所以来这里勘察情况,就是因为得到确切的消息,我们的人遇到了雪狼的袭击,导致全军覆没。”
“送消息的人呢?”史塔克现在精神爆棚,不肯放过任何值得揣测的信息。
“那个人到达索托城的时候已经性命垂危,好在我们的远见者救了他。”
史塔克想了想,随后说道:“你看这样行不行?现在摆在我们面前有两种验证的方式。第一种,既然是雪狼袭击,不妨抓一头雪狼询问情况。若真是遭遇雪狼围攻的话,那你可要不采纳我的判断。第二种,我们沿着森林外围寻找蛛丝马迹,我的直觉告诉我,这里一定还有类似的尸体。或者,我们可以在其他地方看到这位死者的头颅。”
奥拉夫目光深邃的凝视着史塔克,发现对方被自己盯得有些不太自在,旋即笑道:“你一种方式跟我想的一模一样。至于第二种,那就一起进行吧。我会返回营内调集战斧旗来。”
“不,不可以走漏消息。至少在我们得出结论之前,此事不易扩大。你知道的,如今的迷幻森林……”
“我当然知道,如今迷幻森林被列为禁地,我的老师,尊敬的摩尔曾跟我说过他当年与血雾为敌的往事。可是,这件事太过蹊跷,我既然来了,就必须要查一个水落石出。”
“好,好!”史塔克连赞了两个好,九王的嫡子当中像奥拉夫这种负责任的统帅委实不多。史塔克掌握的情报已经了然于心,在迷幻森林外围,九王都有哨塔,那些哨兵都下落不明,却让那些坐在冬暖夏凉的高大城堡中的贵族提不起任何兴趣,就连关切都是多余。
奥拉夫不一样,他能亲自来查探,无论是人格还是人性上的魅力都是其他统帅们无法相比的。
这样的人治军,军容秩序跟战斗力,必然是首屈一指。
“嘿,亲爱的雪莉小姐,你怎么还在这里?诶?马布里你的搭档呢?”
大卫的声音爽朗而浑厚,十几个人从沼泽泥潭中走了过来。显然他们两人组队都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大卫后面是肖邦的队伍以及哨兵艾德蒙的队伍。
外面的声音引起了奥拉夫的警惕,他手持战斧冲了出去。
史塔克跟在后面劝道:“奥拉夫大人,你看,帮手们来了。”
“你们是一伙的?”奥拉夫神色冷冽的问道。
哨塔下面的哨兵也看到了奥拉夫,人群中的肖邦先是一愣,旋即难以置信的喊道:“尊敬的奥拉夫统帅,是您吗?”
“你是?”
肖邦从粗皮大褂中取出那柄银光闪闪的战斧,摆出一个标准的军姿:“战斧骑兵团肖邦。”
哨兵们看着肖邦敬礼,不禁攒动,大卫眯着眼疑惑道:“奥拉夫?狂狮战斧奥拉夫吗?”
大卫的队员凑到身边低声问道:“队长,奥拉夫是什么人?他很厉害吗?”
大卫沉吟道:“何止厉害,他是钢铁之王的三公子,还是天下索锡长城的铸造者,十万战斧重甲骑兵的统帅。你说呢?”
“他也是参加哨兵连的?”队员的脸上充满神往与羡慕。
“就我们这点家当跟人马,能跟人家比吗?悄悄地别说话了。”大卫不耐烦的按住队员的嘴巴,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那具冰层中刨出来的尸体。
肖邦跟奥拉夫在短暂的交流后,奥拉夫的脸色更加漆黑。
他现在才知道,这些年哨兵连在森林防线上的不易。
二百多名索托城哨兵并没有全军覆没,而是因为军饷不足以支撑他们的巡逻开销甚至根本不够他们维持简单的生活。所以另择谋生的道路。
但是,奥拉夫从肖邦的话中也得知,索托城的先锋哨兵确实损失惨重。二百多人当中有一百三十七人在森林内殉职,剩下的人又在这坚守了两年,随后便把巡逻的任务交给当地的土著。
奥拉夫也是刚知道这里还有土著:“那些土著呢?”
“他们都住在帕尔加内海的海岸边,都是一些老式的住房。不过都是一些年迈的老人。年轻人跟孩子都偷渡到斐石王邦的领地,那边有足够吸引人的生活魅力。”
“你能找到那个地方吗?”
“并不好找,你是知道的大人,迷幻森林内的地形地貌总是变幻莫测,再加上林内诡异的事情屡有发生。只有那些土著才能循着一些古法在这里轻车熟路的穿行。”
“那你们又是如何跟他们联系的?”
“他们会主动来我们。每个月的16天,他们会派一个代表来我们的哨所。我的弟弟肖奈一直在这里守护。会面后,他会按巡逻的人头分给那些土著银币。每个人每个月20银币。真抱歉奥拉夫大人,我们实在维持不了生计。”
“不怪你。”奥拉夫语气平静,内心却如炸开了的高压锅。在索托城内,所有人都知道维持迷幻森林外围哨塔的人员是从他的战斧旗下调遣的。因为他防守索锡长城的缘故,物资供应极为不便。所以钢铁之王特定命令执掌索托城东部疆土的大公子奥兰多支付前哨先锋的军饷物资。
也算是为了平衡两兄弟之间的隔阂。
毕竟一方出人一方出钱,到头来谁也挑不出毛病。
这些年,钢铁之王兰迪奥顿每次问起前锋哨所的情况时,奥兰多都是报喜不报忧,口口声声说每年为前哨提供两万枚金币、百箱马奶酒、三千公斤牛肉……
如今看来,奥兰多的这些承诺都是夸夸其谈的政治秀题。这些年他没有兑现过一个。
这些事,奥拉夫现在知道了。但他也没脸说,毕竟丢的是索托城的脸。
“肖邦,你们都是英雄。我会在军团内授予你最高的奖章。”
“感谢您的恩赐,尊敬的奥拉夫统帅,我跟我的弟弟很荣幸当年能进入战斧旗成为您的士兵。可是现在我不能回去了,在索托城的军簿上,我们这些人已经牺牲了。若是再回去,势必会引起侯爵冕下的反感。我不能让您难做。”
“这……”奥拉夫尴尬了半天,旋即问道:“那你现在跟这些人是?”
“既然大人问起,我就算冒着大不讳也应实话实说。这些兄弟是我们自发组织的哨兵连。虽然前线哨所不存在了,但我们巡逻迷幻森林保卫人类的初心没有变。如此大家组织在一起,远离政治也没有各种繁琐的约束,只要能保得一方安宁,我们就再无所求。”
“好样的肖邦,你们都是好样的!”奥拉夫面色赤红,似乎整个人胸膛内的热血都要澎湃而出。
奥拉夫感动了!
眼前这些衣衫褴褛的人,风餐露宿跟窘迫沧桑都写在他们的脸上。没有武器,没有高配置的法杖也没有用来护身的附魔甲胄。但他们都是奥术师。
奥术师在大陆上属于稀缺型人才,无论在宫廷内还是军团中都是中流砥柱。而今这些人却在这里过着土著般的贫瘠生活。
“肖邦,你的弟弟呢?”奥拉夫把关注的重点转回这座哨所。显然,史塔克跟他提起的那个无面者给他造成很大的压力,甚至是好奇。
“他会在这等我的。我之前给他写过信。我了解他。”
“肖邦,这座哨塔经历了魔患,而且我们也死了人。”奥拉夫指了指冰面上的尸体。
肖邦走过去打量了半晌,随后拿起半截剑柄观摩了起来。
突然,肖邦面色僵硬的丢掉剑柄,仿佛被抽走灵魂,瘫坐在地。
见此一幕,奥拉夫脸颊剧烈颤栗:“莫非?”
“他是我的弟弟,肖奈。一个月前他还给我写过信,半个月前我给他写过信。”
史塔克走到肖邦身边,沉声问道:“会不会认错了?”
肖邦神色忧然道:“不会有错。他剑柄上的记号我认识。”
奥拉夫解释道:“我们索托城的兵器上都有相应的附魔印记。战斧旗的斧柄上有,狂刀旗的刀柄上也有,肖奈应该是我父王麾下的重剑骑士,有记号一般不会出错。”
“谁干的?是谁?”肖邦歇斯底里的咆哮着,手中的战斧溢出一抹光焰。
奥拉夫急忙施展金属奥义将光焰压制:“肖邦,你冷静点。你想害死大家吗?这里不能玩火。”
奥拉夫虽然第一次来,可他从摩尔口中已经获取到关于迷幻森林中足够多的注意事项。
“肖邦,凶手已经被我们缩小范围了。不是雪狼就是恶魔。我们需要做最后的确定。”史塔克将肖邦拉了起来。
“埋了吧。”奥拉夫指着尸体对哨兵们说道。
“不能埋。我们好不容易才挖出来的。”史塔克突然制止,看大家面色狐疑,急忙解释道:“虽然尸体已经被毁坏,但是一定有蛛丝马迹。我建议抬回去让迈凯龙领队勘察,要是杜利大领主能亲自探勘的话最好不过。”
奥拉夫突然拉住史塔克的手臂:“杜利?你是说传奇杜利?”
“当然。”
“我想见他,我需要见他。这对我很重要。”奥拉夫迫切的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