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时谢,你醉了吗?”沈书摇了摇他的胳膊,四人就看着他烈酒一杯又一杯,和着泪,全部下肚。沈书不知余时谢的悲痛,不能劝他放下,有些东西不是说放下就放下的。
“你们先走吧,我来善后。”明明看起来浑浑浊浊,却独独内心清醒,他是不是该恨这千杯不醉的本领?连给他放肆的机会都没有,风流公子哥的角色,之前沈书以为那是本色出演。后来越接触越发现,唯一深情付于己,,欲说世人,故作风流。
“你,你一个人行吗?”
“喂,沈书,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余时谢了,多大的风浪我没见过。不过就是楼下的几个耳目而已,能奈小爷何?”余时谢忽的的玩笑起来,言语轻松,哪有半分刚才失意的样子。
越往权利高的地方,究竟能把人变得多么复杂?沈书感觉已经快看见余时谢的内心了,再进一步,却怎么也窥不见心底。她知道,那个位置是留给另一个美好的姑娘的。
“你自己好歹当心点儿,还有着胭脂楼的大美人陪着你呢,好好享受啊,余大公子!”沈书口吻轻松,伤心事是要留给自己一个人的。
日子那么长,谁哪能总是沉迷过去日日缅怀呢?天高海阔,就该一笑而起,世事无意。
“这是那几个皇卫队的徽章模子,还请公子费心。”韩助安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帕,里面裹着几枚徽章,递送到余时谢的面前。
“嗯,这几日你们先别妄动,等我打探到雾云山具体的开采时间,自会告知你们。”
“那我们就先走了。”
几人出门,沿原路返回。下到一楼时,喧嚣声重现。富丽的大堂、醉倒的男人、千娇百媚的女人……纸醉金迷,俨然一幅快活的景象。你从哪里能看到伤悲?这里只有欢快,被无限放大的欢快,病态的欢快。
一走出胭脂楼,外面的街道依然热闹,却不是楼里的喧嚣。放眼长街,这才是真真实实的模样。百姓会为了柴米油盐酱醋茶担忧,会为儿女的亲事着急,会有送白发人的悲伤。
“娘子,以后别再来这种地方了。”
“好,不来了。”沈书宠溺的说,她怎么会希望韩长载来这种地方,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娘子,有一天,你也会像赵姑娘一样吗?”像她一样拯救众生,像她一样离他远去。韩长载其实明白,沈书身为梅州王女,有她自己要担负的使命。她得守护一方子民,必要的时候还会献上生命。可谁让他就爱上了这样一个卓绝的人呢,最初被沈书吸引的不就是她的那一份不输男儿郎的果敢与志向吗?
然而面对这个问题,沈书却不知如何回答。她的人生还有太多的未知,她不能妄加猜测也猜测不到。只能说是走一步算一步,看天命何为?只不过在这过程中,努力的去坚定自己内心的底线罢了,做她该做的事。如果苍生需要,她不能惜命。
“我就是随口说说。为什么你看起来这么严肃。”韩长载笑了起来,掩饰刚才的沉默。这些问题明明在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吗?
“说书先生说过,这人世间最苦的东西是相思,最远的距离是阴阳。余公子真可怜,两样都让他占上了。”
任谁听了余时谢的故事,无不唏嘘嗟叹。饶是韩助安这样不懂感情的木头,也会为一个陌生人的故事动容。其实,有时候不是叙事者的故事多么感人,而是这其中的人。真实的人永远都在上演着一场又一场的悲剧。要怪天意弄人吗?可是走到每一步都有它必然的结果,这里面也缺少不了人为的因素。所以他们就得从这些故事中汲取经验,当悲剧发生的时候,虽然避免不了,但也好有份慰藉。
“韩长载,你呢?”良久,沈书开口。
“嗯?”
“你会和余时谢一样吗?”
“我才不会像他一样呢,多傻。”
不会像他一样永远记着我么。沈书有一点淡淡的失落,也是,她怎么能像赵孤云在余时谢心中占据无与伦比的地位一样呢?韩长载对她可能只是喜欢而已吧。
“要是我呀,肯定会保护好我的姑娘。”韩长载瞟了一眼沈书,嘴角弯弯。
“也不对,应该是你保护我。”
“……”
“你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才不会给你丢了我的机会。哪怕最后你真的丢了我,那我就去梅州,抢你的王位,爱你的子民。看你忍不忍心让你的子民毁在我的手上。”韩长载赌气地说,样子憨憨的。
“阿书,你不能离开我,我也永远守护你,好不好?”
这情话一溜一溜的,整得韩助安和静萱都不好意思听下去了,两人特地往前多走了几步,为他们两人制造空间。
“还说人家傻,你不傻吗?”还永远,你知不知道永远这两个字有多重的分量。面上沈书是笑话韩长载的,但她内心还是挺欢喜。他会永远守护她,永远爱她,她记下了。这一辈子,谁都不许反悔。
“阿书,我很没用,做不了余公子那般事事谋划,更没办法成为人敬人畏的大将军,甚至这个太子之位我都不知道会不会长久。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危险,可能我没有办法为你找来千军万马,但还有我这个人,我会陪着你,哪怕是九泉之下,也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单。”
“傻子。”她要千军万马干什么,她只要他一个人就够了。
“要好好活着。”
“我们都会好好活着。”
“木马~”,一声吧唧声传入沈书耳朵时,她头脑发蒙。韩长载这是在大街上偷偷吻她?一个大男人稳小书生?
“韩~长~载!”沈书低呵道,抬手作势就要打正在偷笑的某人。
“娘子太香了,忍不住。”话语轻佻,轻易地逗羞了沈书的脸颊。
“猪安哥哥!”韩长载撒欢儿的跑这,追上韩助安,眼神甚是无辜,充满求助。
“阿载,你又皮了。”
“才没有。”
“你都多大的人了,还学小孩的那一套。”沈书看着撒娇的大男人,这两人的兄弟情好的有点不正常吧?
“阿载,以后你就有好日子过了。”韩助安没忍住笑,看着作势要打韩长载的沈书。以后这好日子,可不是有一丁点儿的好过啊。
作为兄长,韩助安仿佛已经看见了弟弟以后的“幸福”生活,他怎么就这么高兴呢?想当年这臭小子还笑话他,找不到媳妇,处处捉弄他,活脱脱一个熊孩子模样。现在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因果报应啊!
“好了,别闹了。现在我们还在街上呢。”静萱止住闹意,虽说现在他们这面貌无人认出,可四个男子在大街上疯疯闹闹,成何体统。哪里不会引人注目呢?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
“娘子,我饿了。”听完余时谢的故事后,时间已经过了大半,现在早已经是午时了,他们还没有用午饭。
“等回了客栈就开始吃饭。”
“可是我不想去客栈吃。”客栈里面有人监督,吃的怪不自然的。
“那你想要去哪儿吃?”
“去哪吃都随便,主要是有银鱼、烩鸭丝、土豆炖鸡、黄心管儿、焖白鳝、辣炒肉丝、锅烧鲤鱼、抓炒鲤鱼、抓炒对儿虾、软炸里脊、软炸鸡……,就好了。”
“……”,你真当现在还在京州皇宫啊?
“好啊”,沈书一脸笑意,看的人瘆得慌。
“真的吗?娘子你最好了。”韩长载觉得沈书今天格外可爱,竟然这么就轻易的答应了他。那是不是可以吃完饭后再顺便去漳州逛一圈?想想各色小吃和玩物,韩长载就咧笑的合不拢嘴。
“那当然了,瞧见那条街的路口没?”沈书指着那条路,人口流动,甚是繁荣。
“你就去那里找银鱼、烩鸭丝、土豆炖鸡、黄心管儿、焖白鳝、辣炒肉丝、锅烧鲤鱼、抓炒鲤鱼、抓炒对儿虾、软炸里脊、软炸鸡,好好享受啊!”
“那我们现在就去吧。”他已经迫不及待了,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
“你去啊,我个人还是比较喜欢客栈的一些吃食,是吧,静萱、助安?”
“我们也比较喜欢客栈。”那两人齐声答道。
下一秒,只见沈书、静萱、韩助安三人齐齐迈步,往客栈方向走去,只剩原地孤零零的一人。
韩长载:还是我太天真了吗?女人的心啊,海底的针呐,饭和娘子要哪个?虽然他很想去那条路口感受一下美味,但一个人毕竟人生地不熟的,主要是他身上也没有带钱袋呀。还是要娘子吧,韩长载心里顿时为自己唱起了赞歌。他真伟大,他太伟大,为了爱情他放弃了所有,为了爱情他……好了,戏结束了。
他看着走的越来越远的三人,还是败给了现实。
“哎,你们等等我啊。”然后就看见某人死皮赖脸的跟在身后,极其乖巧。
停芸客栈。
“几位公子,回来了?”小二看着沈书几人忙上前招呼,这客人就是他们的生计之源啊。必须面面周到,好好伺候。
“小儿准备一下午饭吧。”
“好嘞,客官,你需要点点什么?”
“银鱼、烩鸭丝、土豆炖鸡、黄心管儿、焖白鳝、辣炒肉丝、锅烧鲤鱼、抓炒鲤鱼、抓炒对儿虾、软炸里脊、软炸鸡”
“这么多是全上吗?”
“是”
“客官们稍等片刻,过会儿我就把这些送到你们房里去。”小二笑开了花,就喜欢这种大手笔的客人。
小二走后,吩咐后厨提早准备,估计有些菜品没有,还得从外面购置。这一来一回,跑路钱不就有了。
“原来客栈里面也有这些菜啊。”韩长载本来兴致缺缺,一听到沈书点的这些菜名,眼里放光。别说沈书面冷得像人家欠她二百五一样,实则心肠热着呢,对他也是极好。
“有银子还愁什么买不到。”沈书刚入住客栈时,就提前放了银子在柜台,有需要的就会命客栈里面的伙计购置。银子归属他们,有钱能使鬼推磨。
几人在房里闲聊着,每每聊到沈书身上的毒时,她总是一笔带过,或者找旁的话揶塞过去。其他三人就当是她病忌讳医,就没有太在意。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欺骗了你们,你们会怎么办?”沈书状似无意的开口,看那几人的反应。
“那你会伤害我们吗?”
“当然不会。”
“会伤害到你自己吗?”
“应该也不会。”
“那不就行了,这世道谁不还都有点儿小秘密。”韩长载笑道,即使在最爱最亲的人面前,谁都有自己说不出口的秘密。
就像对于韩助安,韩长载永远不会告诉他,十岁那年,他最爱的小马驹是被他放跑的;就像静萱,他也不会告诉她,曾经他提醒过沈书远离她,就两个字,嫉妒。现在想来当初实在是幼稚;还有沈书,以后他和她会生活在一起,若是偶尔出去玩,喝了酒或是藏了私房钱,这些事情怎么能够让沈书知道呢?
“叩叩~”敲门声响起,在几人都等得饥肠辘辘的时候,小二终于端着托盘上来了。甫一进来,韩长载都能闻到土豆炖鸡的浓郁,爆炒肉丁的火辣,软炸鸡的香味,还有什么是一顿饭菜解决不了的呢?
韩长载坐定,拾起筷子开始吃着,虽是饿极,但举手投足间还是透着京州太子的礼仪,心里却直呼再来一碗。
“行了,你别再给我夹了,我都吃不下了。”沈书看着满满一堆尖儿的碗。这家伙想吃就自己吃嘛,干嘛总是给她夹,她又饿不着自己。
“娘子,以前母后也是这样给我和猪安哥哥夹菜的,她还说过,以后要是有了媳妇就得给自己的媳妇夹菜吃。因为吃了我的菜,你就是我的人了。”
“你这都是什么歪理呀?”沈书还是乖乖地吃下了韩长载夹的菜。
韩助安看着韩长载,他这是都有媳妇了,而他自己却连女儿家的手都没有摸过。实在是惭愧呀!
看着一旁安安静静只扒拉自己碗的静萱,韩助安夹了一块鲜鱼递给她。韩长载和沈书一脸看戏的神情,这两人,分明是有戏呀!
一大桌子菜,几人吃得饱撑,才肯放下碗筷。打趣闲聊,快快乐乐。真希望日子就这般舒适闲淡。有人洗手做羹,有人下厨洗碗,郎情妾意,似是人间天上日日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