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秋冬又一春。

时间一晃便是一个多年头。

“呼！喝！”一日清晨，周良和高靖一样赤膊立在院子中，他的大腿上放着两块巨大的石板，不过他并不吃力，整个人如同一座小山稳稳的立在地上，随着呼喊出拳。

“出拳要快，下盘要稳。”高靖扎稳马步立在周良的身前，伸手接住周良递出的拳头。

这一年多，周良的全身添了数不清的伤痕，旧伤疤好了又出现新的伤疤。

他一声不吭的咬牙坚持，成效也非常明显，如今他的石柱桩已经称得上大成，高靖传授他手上功夫也有所成就。

远处有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正偷偷躲在一旁看两人练武，周良知道那是高靖的儿子高柔。

不过高靖似乎不想要儿子和他自己一样练武，每次发现高柔偷看的时候都会黑着脸把他赶走，让丫鬟带他回屋看书。

这次也是一样，见到高柔后高靖放下手上的动作拿起了一旁的竹条。

这竹条就是周良伤疤的由来，一年多来，每次练功动作不标准的时候，高靖便拿着竹条朝不标准的地方抽去，直到周良做对动作为止。

只见高靖提着竹条气势汹汹的走过去斥责道：“你又跑出来干什么？还不回屋读书去！”

高柔这次没再像以前一样被发现后就小跑离开，他站在原地昂头对着高靖说道：“爹爹，孩儿也想练武。”

声音有些颤抖，小小的拳头死死捏住，看得出他非常害怕和紧张。

高靖沉着脸不说话，高高举起手里的竹条然后朝着眼前的高柔抽去。

啪！

竹条抽在肉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长能耐了，敢拦为师了？”高靖一脸怒容，虎目盯着眼前的周良。

“徒儿不敢。”周良虽然这么说，但是抓住竹条的手却没有松开。

高靖二话不说，左手紧握成拳，一拳招呼向周良，强劲的拳风吓得高柔退后几步。

周良连忙抬手抵挡，同时脚下用力，重心下沉，整个人如山岳一般立在原地，接住了高靖势大力沉的一拳。

“是不是觉得把为师教的都学会了就能和为师叫板了？”

“徒儿不敢。”周良再次接住高靖的一拳，他出手拦住高靖是下意识的行为，虽然这不是他的家事，但他不忍心看到一个七岁的孩童被高靖那样抽打，那个竹条的滋味他可是亲身体会过的。

高靖不再说话，拳头疾风骤雨一样落在周良的身上，虽然战斗经验不足，但周良凭借出色的动态视力依旧能够抵挡住高靖的攻击，虽然不轻松但也能够支持。

“还击！”高靖生气的怒吼道：“此拳法一往无前，出拳如雷霆奔腾，你畏畏缩缩的防御算什么样子！”

听到他的话，周良朗声说道：“师父，徒儿得罪了！”

从防守变为攻击，周良身上的气势顿时发生巨大的变化，防御时不动如山，进攻时拳势如雷如火，疾如风，快似电。

“好！”高靖开怀大笑，自从辞去都尉一职，他太久没能如此酣畅淋漓打一场了。

周良嘴角也忍不住翘起，他也一直渴望一场能够看清楚自己实力的战斗，这场比斗让他明白自己一年多的努力没有白费。

半个时辰后。

“呼，呼，呼。”两人直接仰面躺在院子中喘着粗气，汗水汇聚成水流淌到地上，留下两个人行的痕迹。

“畅快！”高靖哈哈大笑，惹得隔壁的丫鬟仆人们连连称其，自从夫人过世后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家主如此开心了。

休息了很久，高靖爬起来说道：“明天开始我会教你最后一招，等你学会以后我就没有什么能教给你的了。”

高靖看着沉默的周良，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虽然只有短短一年多时光，但是这个少年却让他喜欢得紧，如果不是自家孩子是个男娃，他都想把周良留在府上做自己女婿了。

说起这个，高靖忽然想起自己的徒儿好像和邻县的蔡昭姬走得有点近，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不由得好奇起周良的终身大事来，踢了一下还躺在地上的周良，问道：“你和你小妮子是怎么回事？”

“啊？什么？谁？”周良坐起来一脸疑惑，挠着脑袋直接装傻三连。

“不说就罢了。”高靖板着脸又赏了周良一拳，走过到一边蹲在高柔的面前问道：“你为什么不想读书，反而要跟着爹爹学武？”

“孩儿不是不想读书。”在一旁站了一个多时辰没有动弹的高柔连连摆手道：“爹爹，孩儿是想练武也想读书，书上说男儿当文武双全，但我只会读书，所以才想和爹爹练武。”

高柔的话让周良都愣住了，他还以为这小娃娃想练武单纯是因为熊孩子好动的天性，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理由。

高靖也有点惊讶，心中的念头松动了不少，指着满身伤痕的周良说道：“看到爹爹的徒弟了吗，练武可是要吃苦的。”

“孩儿不怕吃苦，孩儿只怕不能建功立业！”

“好！好！”高靖脸上的喜色愈浓，揉着高柔的脑袋说道：“不愧是我的儿子，好孩子，爹爹让你练武，明天你就和爹爹一起练武。”

翌日一早，高柔晨读结束后便来到院中，高靖履行他的诺言，开始从最基础的扎马步开始教高柔。

不久后小高柔满头大汗，双腿颤抖不止，高靖仿佛没有看到一样继续和周良讲解他最得意的招式。

“这一招是我在军伍中学来的，有时候战场上四面方都是敌人，这就要足够机警，能够随机应变，有时候才砍出一刀，右边突然冒出一个敌人的时候怎么才能把这一刀转向右方同时又不减少威力，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

高靖的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淡淡说道：“直到那次在丛林里遇到一只大虫，它四肢上的肉蠕动的样子给了我灵感，让我创造出了这一招。”

说着，他向周良打出一拳，在周良看来他这一拳是照着左肩而来，然而他伸手抵挡的时候，拳头直接移向右肩。

周良虽然勉强接下了这一击，不过他是靠出色的动态视力带来的优势，一般人很难抵挡住这样的变招。

更为厉害的是，正常情况从右向左挥拳，如果想要拳头已经超过左肩的位置，想要再退回去攻击的话会损失很多力量，然而高靖刚才的这一拳力量十足，几乎一点衰减都没有。

对于周良能够接下自己这一击，高靖并没有意外，在这一年多的时间内他早就发现自己这个徒弟似乎拥有敏锐的观察力，这是一个可以决定武者上限的能力，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愿意把这一招也教给周良。

这一招作为他的骄傲，高靖不可能把他交到一个会让它被埋没的人手上。

等到他把要点讲解完，一旁的高柔早就晕倒在地上，高靖抱起晕过去的儿子和周良说道：“这些日子你好生锻炼，等你学会了这一招再走不迟。”

周良看着高靖的背影默然不语，心中有些酸楚：原来师父早就知道他要离开。